她剛得魁首那陣子,到哪都被誇一句棟梁之材,頓覺自己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堪稱拳打育賢堂幼兒園,腳踩鍾山敬老院。

柳岐山慣著她,蘇懷瑾可不慣著她。

還沒耀武揚威幾天,鍾小喵就被師兄拎著領子丟進了地下擂台,幾頓打將腦子裏的水揍出來。

不過也就那個時候能管管她了,鍾妙剛過金丹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師兄摁在地上摩攃,咳,說遠了。

這麼看來,小徒弟的叛逆已經算相當含蓄。

鍾妙回想自己這三年確實沒怎麼好好教養徒弟,做人師長的怎麼能隻顧自己不帶孩子呢?實在很不應該。

她打定主意,即刻出發準備抓住小徒弟讓他好好感受一下師父的關愛。

顧昭此時正在上陣法課。

他原以為自己隔著距離不去見師父就能將妄念掐滅,誰成想不但毫無進展,拜鄭天河那本小冊子所賜,他夜間的劇情反而越發生動具體起來。

顧昭氣不過,直接將鄭天河約出來揍了一頓。

無端挨打的鄭天河:……?

鄭天河也相當鬱悶,隻能每日陪顧昭在比武場切磋盼望著將這兄弟的精力消去些,這兩天顧昭隱隱又故態重萌準備放棄睡眠,他實在不想日日上演夜半驚魂。

鄭天河想到此處往邊上一看,老天,這兄弟竟然在陣法課上發起呆來。

他撞了撞顧昭胳臂低聲喊道:“喂,兄弟,清醒點!輪到咱們了!”

顧昭回過神匆匆上台抱了隻兔子下來,他們今日要學的是困陣,先生要求並不高,隻需將兔子困在陣中就算成功。

兔子耳朵太長了,他想,還是貓耳朵更好看些……

顧昭猛地醒神,暗中唾棄自己一口,將兔子定在當中,自己拿了玉筆凝神描畫起來。

筆杆玉質盈潤,顧昭又走起神來,但他見過更白皙剔透的……

“嘭”的一聲輕響。

困陣失敗,兔子輕輕一躍就跳了出去。

顧昭望著地上破損的陣紋,心中又是苦澀又是惶然。

沒有誰為他畫陣,是他作繭自縛不可自拔。

這是顧昭第一次在陣法課上失誤,雖然先生沒有說他什麼,但他心中很是沮喪,選了條偏僻小路垂頭喪腦地走著。

忽然叫一朵桃花砸了個正著。

顧昭愕然抬頭,就見鍾妙倚在花枝間沒個正形,手上還頗不老實地揪著葉子,見他注意到自己,這才縱身躍下樹來。

顧昭抿著唇,將桃花收在手裏。

“怎麼啦?誰又惹了我們阿昭不開心?瞧這臉黑的,”鍾妙笑盈盈湊上前來,“還在生氣呢?下次不摸你頭了好不好?”

顧昭別開眼:“沒在生氣。”

“沒在生氣你躲著我作什麼?”鍾妙奇道,“我快小半月沒見著你了吧?”

顧昭張張口,他能說什麼呢?難道說他深恨自己欺師滅祖妄念不斷,怕師父察覺了他的烏糟心思將他趕走?

“我隻是……”他垂下頭,“我隻是有些修行上的問題弄不懂,師父。”

鍾妙一聽就知道這小子在扯謊,她也不計較,隻是笑道:“好!那就當你是修行弄不懂吧。不是為師說你,你實在不必將自己逼得這麼緊迫,難道你還想二十歲成丹不成?過分了啊!”

顧昭也知道這個念頭實在荒謬,但他控製不住自己。

從前他慶幸自己年幼時便得了師父搭救,否則鍾妙救過的人千千萬,又怎會收了他做唯一的徒弟,隨侍左右親近無比。

但他又是如此憎恨自己的年幼——倘若自己再大上一些年歲,是否就能成為師父的好友,成為“適合少山君的人”?哪怕隻是聽一聽旁人口中的猜想,也勝過如今的毫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