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繃緊了咬肌,孤注一擲。

“同我成親,你去哪我便去哪,別留我一個人在這裏……求你。”

鍾妙還在歪著頭打量他:“你臉色怎麼這樣白?”

這應當是他第一次麵對這樣的場景,卻仿佛已經被這樣輕描淡寫的態度糊弄過許多次。

顧昭被怒火與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堵得胸悶:“你!”

鍾妙輕輕一笑:“那就成親吧。”

“不過我師父師兄大概是趕不過來了,倘若你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再辦一次……怎麼掉眼淚了呢?”

儀式辦得極簡單。

沒有親友也沒有禮賓,顧昭親手將顧府裝扮上紅色,如鳥雀織就巢穴。

成親當晚,顧昭幾乎哽咽得無法出聲,他一生從未有這樣膽怯的時候,甚至因為過於激動一頭撞在床柱上。

他顫唞著手揭開蓋頭,指節捏得發白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鍾妙握住了他的手,像是握住了他整個命運。

“你慌什麼?傻子。”

他最終隻是輕輕吻在她指尖。

“我隻是,我隻是有些害怕……師父。”

在這個稱呼脫口而出的瞬間。

夢醒了。

第39章 、戰起

場景如鏡麵碎裂,顧昭拚盡全力向前伸手卻隻是穿過虛無。

他在黑暗中不斷下墜,下墜,醒來險些翻倒在地。

一隻手拽住了他。

是鍾妙的手。

她看著已經醒來有一會兒了,另一隻手正端著茶盞喝茶,笑著打趣道:“你夢見什麼了,怎麼驚得像隻蹬腿兔子一般。”

顧昭惶然抬眼,望見師父的手指時,像是被燙傷般收回目光。

就差一點,隻差一點。

夢境中的紅仍殘留在他眼中。

顧昭聽過一夢黃粱的故事,從前他嗤笑書中人看不破,但如今輪到他——他又如何看得破?

他幾乎難以遏製地想象,倘若他也有這樣的機會以一個成熟男子的身份站在師父麵前,倘若有一日天下太平,是不是也有可能得到同樣的結局?

顧昭在學院時讀過許多關於西荒的書籍,其中一條便是帝流漿。

帝流漿的幻夢能實現一個人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在一些偶然的情況下,也會將數人的夢境交織在一起。

他從未想過師父有一日會退隱山林,夢由心生,自然也不應當產生這樣的表達。

會不會有一丁點可能,這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幻夢?

顧昭緊緊掐著手心:“說來奇怪,我竟夢見師父退隱田園同我做了鄰居,師父可也夢到些什麼?”

他仔細觀察鍾妙的神情,試圖找出蛛絲馬跡以證明自己的推論。

但他什麼也看不出。

鍾妙含笑的臉如同一張最好的麵具,將一切窺視隔絕在外。

“倒不知道你這麼粘人,做個夢還要硬編出理由拉著為師做鄰居,”她搖頭笑道,“我麼?記不清了,似乎是做了正道魁首,總之是個好夢。”

修真者到底不便在西荒長留,第二日一早,鍾妙便帶著他們折返萬獸宗。

顧昭能見到鍾妙的次數越來越少。

頭一年她還會偶爾路過探望,到了第二年,就連傳訊都少有。

居無定所才是鍾妙數百年的常態,前兩年顧念徒弟尚小,如今既然大了,自然就脫開手做些自己的事。

天下這樣大,需要處理的邪祟又這樣多,春去秋來,一眨眼就到了顧昭畢業的日子。

入門時的引路師兄顯然深諳說話的藝術,育賢堂確實會為高積分弟子提供入住優秀前輩宿舍的機會,但入住時長卻從未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