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隨不能被他拖累了。

他們在一起時很平靜,沒有昭告天下也沒有正式的說過什麼,以至於他們分開的時候更加平靜,長隨沒有鬧也沒有哭,隻是沉默地,在他床頭坐了三天兩夜。

期間他什麼也沒做,一句話也沒說。

百裏長珩看著自己床頭牆上那一扇窄小的窗,與他同樣僵持著。

兩人僵持過了,誰也沒能先服軟,打破僵局的,是百裏長珩的再次吐血。

爾後兩人就將那段快樂時光當成了禁忌,誰也不再提,維持著表麵的和平,在曖昧之間拉扯。

可誰也不再戳破那層窗戶紙。

一個是不能,一個是不敢。

上輩子長隨為了救百裏長珩而死,這輩子,百裏長珩希望長隨能好好活著,活的長長久久,活的比這世界上任何人都好。

所以他謀劃成為蠻荒之主,謀劃出蠻荒入神州。

複仇隻是一個幌子,他真正想要的,隻是在神州給長隨留下一個立足之地,給他一個堅實的後盾,讓他在做任何事都可以無所畏懼。

所以說即便沒有入蠻荒與涅野結盟這事,百裏長珩也會尋到別的方法,在祁天打下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就是要麻煩些了。

而現在長隨說他不要,不要大宅院也不要權勢地位,他說他隻要百裏長珩。

百裏長珩一時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心情來對待這件事。

他像是分成了兩半,一半開心的能飛到天上去,另一半又擔心的沉入了地底。

他開心長隨如此喜歡自己,又擔心長隨在自己走後會非常痛苦。

百裏長珩太久不說話,長隨有些拿不準百裏長珩的心思。

從那句「想你」到今天奮不顧身從神州回蠻荒來救他,他以為百裏長珩依舊是喜歡他的,所以他才敢在時隔四年後的今天,再次提起此事。

可是百裏長珩的反應讓他害怕,他怕百裏長珩又要推開他,又要說什麼傷人的話,於是他先開了口,“沒關係主君,你要是不喜歡我也沒關係。”

“我不需要別的,你就讓我跟著你,我可以接著做你的侍衛,保護你,照顧你,再不越雷池半步。”長隨急急道,“我不會妨礙你,我隻是,隻是想陪著你而已。”

百裏長珩眼前模糊。

他認識的長隨,向來是個又冷又傲的少年,即便是滿身骨頭打碎,他也從不曾在別人麵前低頭,可是他眼前這個長隨呢?

小心翼翼,卑微地說著祈求自己的話語,而逼他至此的,是一直自以為對他好的自己。

什麼時候傷長隨最深的變成了自己?

百裏長珩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

時至今日,他才發現,原先做的所有推開長隨的事,不僅沒有得到應該有的效果,相反,這讓長隨變得不像自己,他像百裏長珩手底下其他的手下一樣,麵對他時如履薄冰,甚至開始看他的臉色說話。

這從來都不是百裏長珩想要的。

可他卻在不知不覺中將長隨變成了這樣。

都說隻有愛的太深,才會變得卑微,才會想方設法的,即便一輩子得不到回應,也要留在愛的人身邊。

與其如此兩人都痛苦,不如用自己餘下的生命對長隨好,至少,長隨能開心一段時間。

百裏長珩什麼都不想了,他隻想把這個被自己傷了的少年攬入懷中,對他說好,說都依你。

百裏長珩這麼想了,也就這麼做了。他一把將長隨攬入懷中,喉口滾了滾,可裏邊像是壓了一大塊石頭,讓他半個音都發不出。

一年過去,長隨又長高了些許,額頭剛好觸到百裏長珩柔軟唇瓣。

百裏長珩用的力太猛,長隨又沒有防備,飽滿的額頭驟然接觸到了一點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