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長隨及時撲過來抱住他,即便長隨瘋狂將自己靈力傳給百裏長珩,即便虹橋甲板上的其他修士著急忙慌把幾人弄回虹橋,都無濟於事。
百裏長珩感覺自己站在了一片漆黑的世界裏,有什麼溫熱的液體不受控製從他的耳朵、眼睛、嘴角溢出。
他看不見,聽不清,也摸不到。
都說人死前會有回光返照的一刻,百裏長珩覺著這可能是假的,不然自己都要死了,為什麼最後,都不能讓他親眼看一眼長隨。
百裏長珩的身體比之前任何一次結霜都更嚴重,從雙腳開始,眨眼睛就已經覆蓋到了膝頭。
長隨一言不發,像是看不見百裏長珩嘴角,雙眼和雙耳溢出的血,他隻知道將自己的靈力傳入百裏長珩體內。
他沒有慌,反而冷靜的令人害怕。
百裏長珩張了張嘴,血沫爭先恐後從他的喉口滾出染紅他的頸脖、領口,他艱難道,“長,長隨。”
百裏長珩的頭枕在長隨的大腿,一隻手垂著,一隻手被長隨緊緊握著,長隨聽見聲音,漆黑的眼瞳轉了轉。
“你,你聽我說,我,我房間床頭櫃裏,最底下那一層,給,給你留了東西。”
“你別難過,我其實,早就預料到了……今天……的結局。”
“你記得……以後……別回蠻荒了,有什,什麼事都可以去找魔迭。”百裏長珩咽不下喉中的血沫,隻能任由它灌滿喉口含糊地說。
他知道自己這次應該撐不過去了,他聽不見長隨的回應,但是他得告訴長隨自己給他留的東西,得把自己死後的事情安排好,得讓長隨好好活著。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時間不長了,但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突然。
百裏長珩剛剛才決定和長隨在神州建一座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宅院,才決定用餘下的日子同長隨在一起,讓長隨開心一陣子。
可世事就是這麼無常,長隨還沒來的及同他一起過快樂的日子就要先難過,就要接受他的離開。
沒人能想到他們想到上一瞬還在規劃美好未來,下一瞬就要天人永隔。
長隨垂了眼瞼,他一點也不想知道百裏長珩藏了什麼在自己房間,也一點都不想找魔迭。他隻想和百裏長珩有一間可以遮風擋雨的屋子,百裏長珩看不見也沒關係,走不了也沒關係,聽不清也沒關係,他可以在百裏長珩手心寫,可以推著百裏長珩去所有他想去的地方。
他不貪心,沒想過兩人能白頭到老,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十年也好,一年也罷,他都接受。等百裏長珩走了,他就守在百裏長珩的墓碑旁,一直到自己生命的盡頭。
他這輩子隻有這麼一個心願,他不明白為什麼連這麼個小小的心願上天都不能滿足他。
他的雙瞳轉為漆黑,身上的魔氣外溢,他冷冷道,“別說了。”
百裏長珩聽不見,還試圖說些什麼。他總覺得時間過的太快,快到他還沒有好好將那些自己學過的教給長隨,快到他還沒有叮囑長隨要照顧好自己。
可是來不及了啊。
白霜蔓延的太快,從大腿一直往上,很快就沒過他的胸膛,沒過肩膀,沒過他的頭顱。
地板上,長隨的身上,也都結了厚厚一層霜。
有修士遠遠站在大廳一角,不忍看長隨跪坐在冰麵上徒勞將自己靈力傳入一個死人體內,小心翼翼道,“大人,主君已經走了,節哀。”
放屁。
長隨周身黑霧湧動,將他與百裏長珩全部包裹起來。
他不樂意聽見任何人說百裏長珩哪怕一句的壞話。
乾坤袋裏的靈石被他隨意倒在地上,靈石裏邊的靈力被長隨吸入靈核,流轉過又通過靈脈傳給百裏長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