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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野不算非常長壽,88歲而已。
或者說,88歲零七個月。
終究人類無法勝天,縱橫捭闔的莘總在疾病麵前無能為力,病了一年半,走了。
他患的是胰腺癌。二零五幾年了,這病還是癌中之王,隱藏深,進展快,因為藥物很難到達治療效果也非常差。
醫生說:“要最好心理準備啊,這病可是最疼的了。”
蘭生完全沒想到過。
莘野比他還小兩歲,一直硬朗,一直強大,86歲了還健步如飛。蘭生自己可能因為電影等等太耗精神,小病不斷,令人頭疼,他總以為他會先走。
真的,老天喜歡玩笑。
生病期間,莘野一直非常樂觀,治療從來不說難受,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讓蘭生擔心,還帶蘭生出門度假。到50年的金婚時,他們再次一同去了當初結婚的那個島,帶著保姆。這回,89歲的蘭生,87歲的莘野,彼此笑著,又說“after years, i, still wish to take you, be life partner.”
時隔50年,最終確認,對方是他此生摯愛。
不過,生命最後兩三個月時,莘野感到他開始疼了,尤其是,最後的一個月,麻醉劑已失去作用,壓不住了。
有人叫他回美國做安樂死等等東西,莘野立即拒絕了,他想陪著謝蘭生,哪怕隻能多陪一月、多陪一天、多陪一分、多陪一秒。
別人都說“不想活了”“沒意思”,子女哭求都沒有用,可莘野卻從沒想過,他舍不得,他想活,他想看著蘭生,也想多陪著蘭生,為此他能承受任何痛苦。
莘野從來沒叫過疼。其他病友日夜翻滾、嚎叫、呻[yín],可莘野從來沒叫過。他不想讓蘭生難過,於是,他的頭上冒著冷汗,卻還是對蘭生說,帶著笑:“一點兒也不疼哎,我的神經比較遲鈍。”
可蘭生能見到對方頭上豆大的汗珠兒。
莘野走的那天是個冬至。
到最後,別人替他覺得解脫,可他本人不這樣想。他不覺得解脫,他還是舍不得,也放不下。
莘野對謝蘭生說的此生最後一句話是:“蘭生,對不起。”
他們自打1996年在一起,到現在,63年了,莘野沒對謝蘭生他說過一次“對不起”,因為他竟從來不曾做過對謝蘭生抱歉的事,即使是遲到這樣小的需要“對不起”的事,也沒有過。他就隻在1996年那個正月十五月圓夜前,對謝蘭生說過,“對不起,我太愛你了,讓你困擾了。”
隻是這一回他無法控製。
而謝蘭生這一輩子第二次見到莘野的淚。
還是那麼晶瑩,那麼美。
最後,莘野死死握著謝蘭生的幾根手指,謝蘭生則細細吻他,另一手緊抱著他,莘野想回抱,卻沒做到,於是蘭生更加用力,親他,吻他,直到他走。
葬禮上,蘭生寫了很長很長的悼詞,他用莘野名字典故來形容他的一生:“伊尹耕於有莘之野。”
默默地,心懷天下。
到形容自己之時,謝蘭生將《石壕吏》的兩句名句順序調換,變成了“死者長已矣,存者且偷生。”
…………
莘野走後,謝蘭生獨自過了十年。
他本以為莘野不在,他自己也馬上會走,誰知竟然不是。
蘭生覺得,這大概是自己虧欠莘野的,要還。1991年離開,到1995年歸來,到1996年在一起,莘野等了他五年整,他要雙倍還給對方。而且,平心而論,即使兩人在一起了也是莘野付出更多。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網の友の整の理の上の傳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