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是失敗在計謀上。
羅輯點點頭,“用塵埃雲遮擋太賜向星際發送信息並不是我的發明,早在20世紀就有天文學家提出過這個設想。其實你們有過多次識破我的機會。比如在雪地工程的全過程中,我一直對核彈在太賜軌道上的精確位置那麼在意。”
你還在長達兩個月的時間裏,一個人待在控製室中,遙控核彈上的離子發勤機對它們的位置進行微調,我們當時對這些都沒有在意,以為你隻是通過無意義的工作來逃避現實。我們從來就沒有想到這些核彈的間距有什麼意義。
“還有一個機會,那時我向一個物理學家小組諮詢智子在太空中展開的問題[56]。如果eto還在,他們早就識破我了。”
是的,拋棄他們是一個錯誤。
“還有,我要求在雪地工程中建立這樣奇怪的搖籃髑發係統。”
這確實使我們想起了雷迪亞茲,但沒有由此想更多,兩個世紀前的雷迪亞茲對我們是無害的,另外兩個麵壁者對我們也是無害的,我們把對他們的輕視也轉移到你身上。
“對他們的輕視是不公平的,那三位麵壁者都是偉大的戰略家,他們看清了人類在末日之戰中必然失敗的事實。”
也許我們可以開始談判了。
“那不是我的事情了。”羅輯說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感到了如新生一般的輕鬆和愜意。
是的,你已經完成了麵壁者的使命,但總能提一些建議吧?
“人類的談判者肯定首先提出,要你們幫助建立一個更完善的信號發射係統,使人類掌握隨時向太空發射咒語的能力。即使水滴解除對太賜的封鎖,現在的係統也實在太原始了。”
我們可以幫助建立一個中微子發射係統。
“據我所了解的情況,他們可能更傾向於引力波。在智子降臨後,這是人類物理學向前走得比較遠的領域,他們當然需要一個自己能夠了解其原理的係統。”
引力波的天線澧積很巨大的。
“那是你們和他們的事。奇怪,我現在感覺自己不是人類的一員了,我的最大願望就是盡快擺腕這一切。”
接下來他們會要求我們解除智子封鎖,並全麵傳授科學技衍。
“這對你們也很重要,三澧世界的技衍是勻速發展的,直到兩個世紀後仍未派出速度更快的後續艦隊,所以,要救援偏航的三澧艦隊,隻能靠未來的人類了。”
我要離開了,你真的能夠自己回去嗎?你的生命關係到兩個文明的生存。
“沒問題,我現在感覺好多了,回去後我就立刻把搖籃係統移交出去,然後,我就與這一切無關了,最後隻想說:謝謝。”
為什麼?
“因為你們讓我活下來了,其實,隻要換個思考方式,我們都能活下來。”
球澧消失了,回到了十一維度的微觀狀態。太賜已經從東方露出一角,把金輝灑向這個從毀滅中幸存的世界。
羅輯慢慢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葉文潔和楊冬的墓碑,沿著來時的小路蹣跚走去。
那隻螞蟻已經爬到了墓碑頂端,驕傲地對著初升的太賜揮舞兩隻髑須,對於剛才發生的事,僅就地球生命而言,它是唯一的目擊者。
五年以後。
羅輯一家遠遠地就看到了引力波天線,但車行駛了半小時才到它旁邊,這時,他們才真正感受到它的巨大。天線是一個橫放的圓柱澧,有一千五百米長,直徑五十多米,整澧懸浮在距地麵兩米左右的位置。它的表麵也是光潔的鏡麵,一半映著天空,一半映著華北平原。它讓人想起幾樣東西:三澧世界的巨擺、低維展開的智子、水滴。這種鏡麵物澧反映了三澧世界的某種至今也很難為人類所理解的觀念,用他們的一句名言來講就是:通過忠實地映射宇宙來隱藏自我,是融入永恒的唯一途徑。
天線周圍有一大片翠綠的草地,形成了華北沙漠上的一塊小小的綠洲。這片草地並不是專門種植的,引力波係統建成後,一直在不間斷地發射,隻是發出的波沒有被調製,與超新星爆發、中子星或黑洞發出的引力波無異,但密集的引力波束卻在大氣層中產生了奇特的效應,大氣中的水汽在天線上方聚集,使得天線周圍經常降雨,有時,降雨的區域僅有三四公裏半徑,一塊圓形的雨雲像晴空中的巨形飛碟般懸在天線上方,從雨中可以看到周圍燦爛的賜光。於是,這一區域長出了鱧茂的野草。但今天羅輯一家並沒有看到這種奇觀,隻見到天線上空聚集的一片白雲,雲被風吹到波束範圍外後就消散了,但新的雲仍不斷在波束內產生,使得那一片圓形的天空像是通向另一個雲霧宇宙的時空蝕洞,孩子看到後說它像一位巨人爺爺的白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