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
晏君懷沉聲,手掌撐著地艱難起身,起初他癱倒在地麵,無人敢上前去攙扶。
此刻他的眼光落在那張燒得幾乎麵目全非的臉上,四下轉動,直到看見屍身旁的那塊血色玉佩。
崔進在旁解釋:“應當是太子妃生前一直懸於腰間的,火將宮絛給燒得脫落了,隻留下了這一枚玉佩。”
晏君懷的眼光定住,他將手緩緩探過去,將燒得幾乎辨不出模樣的玉佩攥進手心裏。
玉佩的外部失去光澤,內部也呈現出難看至極的裂紋,晏君懷用手掌隔著衣袖拚命去擦拭上麵的痕跡,無論如何都消之不去,哪怕隻是一點點。
他幹笑了一聲,鼻尖酸澀得厲害,細聽有幾分委屈:“冬兒,你始終是不肯原諒孤。”
細看太子殿下的眼睛裏,此刻才是空蕩蕩,什麼都沒剩下。
第60章
他們的馬車在四更出了汴京城的城門, 由於車輪用皮革細心包裹過,行駛在官道上,比起尋常馬車感受到的顛簸要輕。
在外驅趕馬車的人沒閑著,同沈融冬有一搭沒一搭聊:“沈姑娘, 您以崔侍衛的名義存下的那些銀票, 他已經從錢莊裏取了出來, 全放在馬車坐墊下的夾層裏, 您清點清點。”
沈融冬如他說所, 將馬車坐墊下的夾層揭開,裏麵有係得結實的包裹, 她沒去清點數目, 溫聲說道:“多謝。”
“沈姑娘去江南,是因為那裏有沈家的二姑娘在?”外邊人隨口問道。
“不是, ”沈融冬垂下眼睫, 聲音低落,“若是我就這麼去投靠二姐,定然是會牽連到她,不過, 你是如何知曉我二姐在那?”
隨後她不等到回答,自嘲起來,她現在連這種事都一時不能想全,晏遲手底下的人能問出這般話, 那麼這句話的背後,應當是晏遲自身想要從她口中確定吧?
“以沈姑娘現下的模樣,獨身一個姑娘家, 其實就算是去了江南, 也不見得能隱蔽行蹤, 過好自己的安生日子,別的不提,首先房產該如何置辦?沈姑娘有想過嗎?”
沈融冬在之前托崔進偽造了通關文書,可是談到購置房產,定然是沒那麼容易。
若是長期租用他人的房產,也少不得要同他人打起交道,這樣一來,她想要掩人耳目的目的徹底告終。
外邊驅車的人提議:“正好王爺早年間在江南那邊購置了一所宅院,小的看那裏正好適合,王爺雖然沒明著說,他也是想送沈姑娘去那裏,您的意下如何呢?”
沈融冬撫上自己的腰腹,其實裏麵根本沒什麼動靜,隻是養成習慣。
她原本以為將樣樣都盤算得精細,可臨到關頭,才發現她遠不如晏遲想得那般周到和長遠,眼下似乎隻有接受他的幫助,對於她來說才是最好的抉擇。
她微彎唇,略帶無奈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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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到江南的路途遙遠,晏遲安排的人懂得分寸,一路上停停走走,遇到盤查嚴密的地方更要歇上不久,這樣一路過來,也稱不上是遭罪。
沈融冬是初次下江南,進到城中見著景色,這裏雖不同於汴京城內的繁華,可街道上的達官顯貴寥寥無幾,百姓商人以及讀書人占去大半,教人有了喘熄餘地,不用再躲躲藏藏。
晏遲閑置的房產是座二進的院落,占地不多,也不甚氣派,這樣正合她意,若是氣派了,隻怕會惹得周邊百姓起疑。
宅院裏的東西都添置齊全,若是實在有事先沒想到的,有晏遲的下屬去幫忙跑腿,沈融冬隻需盤算肚子裏孩子的月份,不過兩月,距離生產的日子還早,更什麼都無需去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