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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瀅照實答道:“哥哥說可能得過些時日,等他把手頭事情處理好了,府裏也著人安排妥當,便來接我。”
那就是肯定要走的了。
半道殺出個舅兄,謝母有些替兒子發愁。想了想,又叮囑司瀅:“你記我一句,再親的人也要留個心眼。別說你同楊廠公才認回來,就算打小一起長大的,也可能不顧手足情誼,狠手說下就下。”
司瀅聽出來了,這是在暗指太後。
“母親。”謝枝山眉間一斂:“他們兄妹才剛相認,怎好說這樣的話?”
見兒子撂了嘴角,謝母這回沒那麼硬氣了,訥訥地應了聲:“我不過有感而發,又不是存心搬唆……”
“老夫人心意是為我,我省得的。”司瀅連忙打圓場。
謝母嘴角微動,雖沒說話,心裏卻很受用。
所以家裏就是不能缺個兒媳婦,緩解氣悶也好,居中調停也罷,都比母子二人大眼瞪小眼要來有意思得多。
打岔幾句,打扇的打扇,喝茶的喝茶,氣氛漸漸鬆泛下來。
猜到他們母子許有些私下裏的話要說,司瀅沒再多作逗留,借口要回去洗把臉,離開了陶生居。
鼻子沒破,但眼睛確實幹得很,回去得拿熱毛巾敷一敷才行。
一路揀蔭處走,等到院子外頭,院門旁邊,發現袁闌玉在摳牆皮。
司瀅喊了句“四公子”,少年擰過頭,落寞地看她:“你回來了。”
“四公子下值了麼?”司瀅望了望天時。
袁闌玉搖頭,說換了個差使,明天開始上值。
司瀅訝然問:“四公子不在錦衣衛了?”
袁闌玉不說話也不摳牆皮了,看她半晌,驀地蹦出一句:“我知道,我哪裏都不如大表兄。我要是你,我也選他。”
說得這麼直白,司瀅臉上紅暈淺生。
她與謝菩薩的事雖沒過明路,但府裏人……好像都知道了。
一旁,袁闌玉泄氣地抱住院門:“我現在給人當碎催,也沒個好前程……”話到一半,他把臉埋在肘彎裏,難過得繼續不下去。
司瀅與織兒麵麵相覷,俱是無措。
門板上頭,少年郎稍微緩過些勁,他立直了些,蔫巴巴地安慰司瀅:“你不用管我,我可以扛過去的,人生不可能一帆風順,我很懂的。”
不知怎麼應才好,司瀅隻能幹笑兩聲:“四公子方才說換差使,是不查案了麼?”
袁闌玉悵然點頭:“案子什麼的跟我不沾邊了,明天開始,我得去給那個全輸公主當狗腿子。”
說完自己給自己歎了好大一口氣,他又忸怩著去看司瀅:“你能不能替我在大表兄跟前說兩句好的,讓他別記著這事。”說著抓了抓後脖頸:“我那時候,也不知道你跟他……”
這心念太過豐富,又是忍痛割愛,委曲求全,又是小心翼翼,無辜求援。
比起尷尬,司瀅更覺得莞爾:“四公子放心,表兄……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
剛和謝枝山打完擂台,這話說得她自己都虛。
好在袁闌玉是個好騙的,聽了她的話便放心下來,重新舒開眉眼說笑幾句,沒留多久便離開了。
司瀅回到房裏洗臉卸妝,哭一場過後,人難免疲憊,倦上心頭。
換了件軟便些的袍子後,她躺在搖椅上小憩。
搖椅做工很好,聲音輕,有如漣漪般仰動,人躺在上頭不用擔心側翻,這麼前後搖著,像是大人的秋千。
視線由遠及近,眾山脊看到牆頭,司瀅這才意識到,她真要離開這座府邸了。
思緒陣陣,不由遙想起頭一回進來時的那份忐忑。彼時全然不知前途如何,是離是留,是吉抑是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