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怎麼不歇?這就打算要去歇了!”老太太離開酒桌,看了眼小姑子:“我說別喝吧,你非要把這酒給帶過來,萬一給山兒看見了,我怎麼說得清?”
“嫂嫂這就不厚道了,分明是你邀我來的,反還賴到我頭上了。”沈夫人笑著戳穿她。
老臉掃地,謝母看著兒媳婦:“你這個時辰來,是為了捉我喝酒?”說著,越加警惕地朝她後頭看了看:“不會山兒也來了?”
“夫君跟我哥哥喝了一場酒,這會兒醉著在房裏歇息,沒來的。”司瀅笑著說完,息止片刻再添一句:“婆母……別怕?”
沈夫人招來丫鬟收走酒菜,並對司瀅解釋道:“不是你婆母太多心,實在是你那個夫婿難應付。”
看出她的不解,又笑說:“山兒啊,恐怕隻是在你跟前好說話,在別人跟前,哪怕是我們幾個當長輩的,他也一板一眼,該怎麼還怎麼。”
這話惹得謝母不滿了,矜重地抬了抬下巴:“你說這種話,以後在兒媳婦跟前,我還怎麼立威?”
“那嫂嫂就說對是不對吧?”沈夫人跟一句,不緊不慢。
像被蜇了似的,謝母老不自在地偏過臉,朝司瀅告起狀來:“管管你那個夫婿,別整天作古正經。我們老人家想喝點酒怎麼了,小酌怡情他沒聽過?”
前前後後,司瀅捋出個大概了。
“娘傷勢才剛好,酒水這樣傷身的東西,夫君自然不願讓您沾。萬一舊傷複發,那您得多受罪?”
謝母聽了,拿手點點她,恨鐵不成鋼地去找沈夫人:“瞧瞧你幹女兒多沒出息,這一聲一調都跟她那個夫婿十足像!”
幾聲調侃,幾句玩笑,三人坐到一處,看了看司瀅帶來的回門禮。
奇香寶玩,全是上等的稀貨。禦前待著的人見過好東西,楊斯年眼光也了得,挑的全是讓人目不轉眼的寶貝。
謝母把玩著一隻印著獅子戲的紋盒,感歎道:“還是娘家有錢好,當初我要也有這麼拿得出手的回禮,也不至於被人取笑了。”
她是高嫁進這府裏來的,六品小官的女兒嫁給將軍兒子,想當年,多少人覺得不登對。
或者直接些,就是覺得她不配。
彼時謝父也已授階,且在戰場上立過功,拿謝母的話來說:“他光萬丈,我一身鏽。”
憶起故人總是多有話說,謝母看向小姑子:“你還記不記得,我剛和你大哥成婚那時候?”
“記得,新婚頭一晚你們房裏的床就塌了。我大哥不好意思,想將就著睡,結果硬被你揪到外頭找人。這麼丟人的事,我怎麼可能會忘?”沈夫人斜眼看過去,語氣微揚。
“哪個問你這事了?”謝母沒好氣地啐一聲,待想把當年受過的委屈跟兒媳婦說道說道,但她是心裏本就不怎麼藏事的人,仔細一忖,竟然也想不起多少。
有蒼蠅飛過來,司瀅揮著扇子替長輩趕開,娓娓笑道:“常聽人說婆母與公爹很是恩愛,教人羨慕得緊。”
“那都是撿好聽的,私下裏,我沒被他氣冒煙就不錯了!”謝母試圖辟謠,遭來小姑子天大的好奇。
“怎麼個冒煙法啊?我可隻見到大哥被嫂嫂欺負使喚,再就是一雙眼長在嫂嫂身上,不管幾時,隻要提起嫂嫂,大哥除了點頭就剩臉紅了。”
謝母嘴上當然不肯認,但卻心不由主地,憶起亡夫來。
想當年北坨被旁邊小國侵淩,他領兵去救,一去便是三四年。等回來時,她牽著孩子去迎他,他卻抱也不抱。
不僅如此,還像同她壓根不認識,偶爾碰到眼神都要避開,臉紅得像曬傷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