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柚認真發揮了自己前來擔任“活體導航”的職責,還挑了條近路,比手機地圖軟件上計算的最短時間還要快一些。

下車前,程肆戴上了那副裝在兜裏的手套。言柚注意到了這個細節。看來他的潔癖是真的到了究極嚴重程度了。

兩人站在福利院大門前。

言柚問:“趙潛躍說它改過名字,以前叫什麼?”

程肆抬眸看了眼麵前大門側懸掛的新牌子,眼底微沉,他回答道:“辰星福利院。”

語罷便他直接朝保安室走去,言柚急忙跟在身後。

“哎你們兩個,幹什麼的?”

保安室探出來個中年男子,嘴上油光發亮,手裏還捏著半根油條沒吃完,前頭蘸了豆漿沒來得及咬,滴下來幾滴白色豆漿。

程肆在一米遠處站定,“捐款,先來看看了解情況。”

保安聽見前兩個字就丟開了手上油條,按下自動門開出一條通道。人也從保安室裏走了出來,伸手便準備和程肆相握以示熱烈歡迎。下一秒大概也瞧見了自己掌心和五指上油到反光的慘烈模樣,隔著小窗彎腰鑽進去抽了張紙巾,胡亂擦兩下終於重新伸手,臉上的肉都在抖著笑,一對綠豆眼看不見黑眼珠。

“你好你好!請問貴姓?”

言柚悄悄抬頭瞄程肆,隻見他視線平直,眉頭輕輕蹙著一點,大致一眼掃過麵前這棟嶄新的白色建築,表情瞧不出在想什麼。

“姓程。”

他沒看麵前這隻油光鋥亮的手,雙手插在大衣兜裏紋絲不動。

保安大叔訕笑一聲,收回自己停留在空氣中的尷尬油手,見這男人冷淡不好相與,便放棄套近乎,退回保安室撥電話聯係負責人了。

言柚跟上程肆進門。

福利院主樓有三層,不高,卻很長,呈向內U字型。從主樓一層通道走過去,便能看見最中間的院子。不算太大,院子兩側各有一個小花壇,裏麵種了冬青與鳶尾蘭。花壇旁各建了些簡單的文體鍛煉設施,此刻裏麵正有不少孩子玩耍。

離得最近的秋千上,坐著一個小女孩,約莫五六歲的樣子,身後還站著一個看上去比她年紀大些的女孩。

大的在給小的那個紮頭發。

坐著的那個說:“不要紮一個,我要紮兩個!”

另一個一笑:“好呀,昨天院長發的頭花剛好給你用!”

言柚看著看著便笑起來,和身邊那人說:“我小時候也很喜歡紮兩個辮子,看了動畫片還要學裏麵哪吒的造型。可我爸手特別笨,每次都紮得一個高一個低。不過他進步也很快,剛上一年級的時候,班上同學都很羨慕我有個會梳各種辮子的爸爸。”

她說起這些的時候,語速不快不慢,唇角的梨渦一點點漾開。

那時候言為信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把言柚從被窩裏撈出來,輕手輕腳給女兒梳頭發,再哄她吃早餐喝牛奶。上班前再送她去幼兒園,下了班準時出現在門口接她回家,有時候晚了,就會提前買點好吃的準備道歉。

程肆低頭看了眼她,小姑娘明顯是陷入了回憶中。

看來是家裏隻有母親這個角色對她不算好,父親應該還是偏愛她的。

對著言柚這張臉,加上她剛才那句話裏提到的哪吒,莫名腦補了個畫麵,程肆忽然就很輕地牽了牽唇角。

這一下竟然讓他向來冷清的神情柔和許多。雖然並不能嚴謹地稱之為一個笑,雖然轉瞬即逝。

言柚看得發呆,心想這人平常不怎麼笑也是應該的,不然誰受得住啊。

“你應該多笑一下的。”言柚道:“你笑起來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