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角浮起笑,伸出手來,低下頭看著空空的指縫。
兩手空空。
什麼都要,所以什麼都沒有。
“得選一個。”
“殿下要選什麼?”
“選個日子。看今晚朗月,明日一定晴空萬裏,是個好日子。”
這夜朱晏亭嫌屋中悶熱,恰好紗房搭好,便敞了些窗,看了一夜的星河高懸,至東方發白才睡下。
……
一夜未眠,第二日果然是晴空萬裏。
朱晏亭此時再過回頭,看這場令她險些折掉李弈、與皇帝分道揚鑣的變故,根本不是什麼環環相扣、精妙計算的連環計。
它甚至幼稚和荒謬。
隻是一個任性公主點了一把火,眾人為了各自的目的順水推舟,火焰就越燒越高,任那把火去肆無忌憚打壓異己。最終燒成了今天這個模樣。
當朝謀反這個罪名太好用了,甚至不需要鐵證。
朱晏亭自己的外祖母端懿皇太後母族張氏就是坐謀反罪名被滅的族。
當年,端懿皇後薨後,深受她厚恩的臨淄王倒戈一擊,捅破張氏密謀造反。
從他告密到張氏被滅族,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這麼短的時間,絕不夠廷尉寺查審,也就是說,張氏在沒有鐵證的前提下還是被殺的幹幹淨淨。
先帝劍指端懿皇太後影響力,對張氏早有殺心,那時臨淄王恰到好處的倒戈指證就是瞌睡遞了枕頭,顯得那麼懂事。
臨淄王一直都很懂事。
雖然這次構陷李弈,臨淄王沒有留下任何明麵上的蛛絲馬跡,但她還是猜到了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現在正在發生的,不過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以後也會再發生。
朱晏亭在吳若阿又一次前來下跪認罪時下令緊閉昭台宮大門,請她吃罷閉門羹,遣人帶了話“與你麵見無用,請臨淄王後親自來。”
臨淄王此次坐連酎金案,世子落獄,臨淄王後按律戴罪王館不能走動。但朱晏亭點名要見她,為兒子安危,她也來不及再與封地的臨淄王商量,打點賀禮賀皇後有身孕,並祈入宮麵聖。
她忐忑不安,唯恐皇帝不準。奇異的是宮中沒怎麼查訪也沒有拖延,就準她進宮一晤。皇帝心裏門清,推說身體有恙沒有見她,隻讓她拜會皇後。
臨淄王後頗費一番周折才到昭台宮台階前,與從前來往椒房殿如自家庭院的境況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見到這座藏在上林苑深處階映青碧的冷宮,生出唏噓之歎。
朱晏亭嚴妝待她,一襲華服束出纖腰,沒有一絲蓬亂的青絲佩戴黃金華盛,宛如廟中雕塑,模樣與昭台冷宮格格不入。
臨淄王後自己也是宮婦,知悉無論落到何等境地形貌容止也要一絲不苟,卻還是在朱晏亭這等近乎自傷的自持下感到慚愧。
“罪婦拜見殿下。”
朱晏亭不與她寒暄,命她起身,便問:“舞陽長公主是何時找上王後的?”
隻一句話,臨淄王後便無所遁形。她知道現在並非思考遮掩的時候,也並沒有思考。
“三月二十五日登的門。”
是李弈押解吳王回京,拒絕舞陽長公主召見的第二天。
那時候皇帝還在景陵邑。
李弈苦苦守吳王回京的秘密,卻不知廷尉寺已經漏了風。她已經調查出是現在的廷尉正黃文啟向齊湄通報的消息。
就在整個長安都在看齊湄笑話的那三天,這個嬌滴滴的小公主正醞釀一個置李弈於死地的毒計。
齊湄找上臨淄王不奇怪,於構陷謀反一事,臨淄王有過扳倒張氏的經驗,也算是熟門熟路了。
臨淄王後道:“長公主來王館說,她知道李弈謀反的證據。想向陛下檢舉,但因為殿下的緣故投鼠忌器。知道我們和殿下親,便來探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