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1 / 3)

與王侯有商有量、互為製衡之道已被徹底打破,開始滑向一方獨大、完全不可控的局麵。

齊漸是本朝新貴,頗得聖寵,故而未卷入這次酎金案。然而想明了此節後,卻覺唇亡齒寒,如臨深淵,手指不可抑製的顫唞起來。

“殿下、殿下?”小吏喚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那……他還活著嗎?這總可以問吧?”

“都好好的,好吃好喝養著。又不是人人都是章華李蠻夫那等白戶白身,寺卿哪敢輕易過刑。”

提起李弈,齊漸想到了吳若阿去求皇後得到的答複。

雖他不想走這條路,眼下卻似乎隻能走這條路。

“那……李弈怎麼樣了?”

提起這個,小吏臉上立刻生動萬分:“說起那李蠻夫,詔獄就沒見過這樣的人。雖出身低賤,卻是個硬骨頭,他是個血人,蛆蟲就在血肉裏爬,也不知活著有什麼趣。我要是他早就咬舌頭死了,死也比這樣活著好。”

“認罪了嗎?”

“沒有。也奇,他那些牽涉入獄的部下,前些日子打死了幾個了,都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你想法子,千萬別叫他死了。”

“死不了,這不酎金案一來寺卿哪兒顧得上他。他外麵還有人,暗裏送了傷藥,隻大夫還進不來。”

齊漸咦了一聲,“偏偏叫他運氣這麼好,趕上幾百年也趕不上的酎金案?”嘴比心快,他說完心裏咯噔了一下,一個萬萬不敢設想的可能性浮現在心頭。

這次酎金案數以百計王侯或王侯之子入獄,演變大出人意料。

他也私下裏和老泰山文昌侯議論。

一來,確實是打仗缺錢了;二來,進一步打壓諸侯;三來,廷尉寺從前都掌控在皇帝手裏,一夕張紹被查,落入丞相手中。酎金案把廷尉寺架在了火上,讓丞相一係明裏暗裏得罪了不少人——許多從前不同意組建尚書台的人已倒戈,比如他的老泰山文昌侯。

“鄭家兄弟,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文昌侯如此評價。

此時,齊漸開始思索是否還有第四重原因。

“不可能,那是謀反之罪啊。”

謀反這樣的罪,就算莫須有,也足夠李弈夷三族了。

先太皇太後的母族張氏被陷以謀反,沒有鐵證,照樣殺得幹幹淨淨。

齊漸隻覺這事邪門至極,小聲嘀咕著,放下車簾,打發了小吏,對馭者說。

“去舞陽長公主府。”

車轍軋過道上泥水,緩緩駛離淒風慘雨的詔獄。

舞陽長公主的府邸在華恩坊。

作為先帝最寵愛的嫡女,今上的親妹妹,這座長公主府館台精砌,樓閣連甍,奇山碧水薜荔扶疏,珍禽異獸閑散庭中,齊漸看了都忍不住流連觀賞。

齊湄在池畔釣魚。

雨還在下,水麵激起千點漣漪,她的魚線如一縷雨絲。

池畔撐著華蓋,池中開著菡萏,靠著池邊停泊一艘船,其上煙火嫋嫋烹製茶水甜湯,從池裏新鮮撈出來的烏菱,很快就被清洗幹幹淨淨,帶著荷香堆在盤中。

“你來了,坐。”

齊湄的嬌俏隻給皇帝,是不會對他假以辭色的,也從不對叫兄長,她說話時眼睛還盯著魚線。

齊漸心裏有事,看她釣了半日,總不見收線。

“學薑太公啊?”他隨口問。

“太公釣魚是願者上鉤。我釣魚是不願有魚上鉤。”齊湄接過侍女剝得幹幹淨淨小小巧巧的烏菱,沒有入嘴,隨手拋在了池中,驚散遊魚。“釣上魚,就沒有釣魚的趣味了。”

齊漸心中暗道她閑,悶得都有些怪脾氣。

“有話和你說,你把身邊的人散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