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短短幾日,從元徽初開始震蕩的朝局有了重歸平穩的跡象,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像是斫清荊棘終見了坦途,連月的陰霾遮天終見天光下泄。
唯一的異象,就是七月的熒惑守心。
從七月二日開始,滿天繁星中,猩紅的熒惑現於天際,與帝王的明堂“心宿”相聚。
七月三日,徘徊不去。
七月四日,依舊不去。
七月五日開始,司天監正的臉色已隱隱發灰,走路時雙目發直。日夜沐浴焚香,祈禱這顆災星快些離去。↓思↓兔↓在↓線↓閱↓讀↓
違他所願,那顆不祥的熒惑依舊守著心宿。兩顆星星像血紅的一堆眼睛牢牢釘在穹頂,俯瞰山河。
……
“最近時節不太好。”
臨淄王後隱晦的說了一句,她手舉了個棚,亭外晴空萬裏。
兩人桌上,堆著新鮮的葡萄。
這是一處有些僻靜的亭子,亭四四方方,三側可遙觀昆明池,又名“望瀛”。
這日皇帝駕臨上林苑狩獵,遙望建章宮旌旗獵獵。
朱晏亭從晨起就害喜得厲害,額上的汗水幹了又濕,換了十幾張帕子。她不願渥在紗房裏,躺在亭中椅上,麵色蒼白,額間搭著從冰鑒裏取出來的涼帕。
臨淄王後親自將葡萄剝了,殷勤喂她,她搖了搖頭。
“元襄能出來,多虧殿下從中斡旋。”
“去謝陛下。人本就要放的,都是親戚,難不成還要都殺了不成。”她聲音輕輕的,氣若遊絲:“今天元襄也來了?”
“來了,伴著駕呢。”
“真好。”朱晏亭睜開眼睛,望一眼水天之交,笑了:“畢竟是王孫,就算落獄也沒有人敢動刑。”
臨淄王後恐刺著她心,忙忙錯開話頭:“看殿下的模樣,這胎像也是個小皇子。”
朱晏亭忽然笑容盡斂,聲音也有些冷冷的:“是嗎,我倒希望是個小公主。”
臨淄王後覺得她性情越發的古怪,陰晴莫定。
上回的場景曆曆眼前。那次她們二人第一次撕破了所有溫情,圖窮匕見。
“我也不要你救李弈了,你沒那個能耐。”
那個聲音冷冷的回蕩在昭台宮堪稱荒涼的大殿裏。
然後她眼睜睜看著這個數載之前還神女一般溫柔的外甥女眼睛幽幽盯著自己,兩片花一樣的嘴唇動了動,要索人性命。
“瞞著臨淄王,三日之內殺了孟驪,否則你兒死。”
她眼淚登時湧出,渾身不自覺的顫唞。
她拚了命的搖頭,願意用其他來換,不敢瞞著臨淄王做這麼大的事,不願殺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夫子。
不知流了多少淚,眼睛都要流幹了,那尊雕塑樣的人沒有絲毫動搖。
後來她還是點了頭。
一杯下了毒藥的茶,從她手裏送出,孟老夫子沒有猶豫喝了下去。
幾乎是同日,皇後反手一封信呈給皇帝,真的救出了齊元襄。
……
這件事後,她被嚇破了膽,什麼話都願意順著她說:“是公主也好,咱們就要有尊貴無雙的嫡出公主了,陛下一定龍顏大悅。”
“尊貴無雙的嫡出公主。”朱晏亭喃喃了一下:“就像我娘?”遲疑了一下,又笑喃:“舞陽?”
臨淄王後心裏咯噔一聲。
齊家的長公主,像有什麼詛咒一樣,性情裏都帶些怪異,又生生都犯在駙馬這一坎上。
章華長公主毫不挑選,隻因與世祖孝昭皇帝鬥氣,長安鬧市上金鞭一點隨意擇一個就草草下降。朱恪的事成了醜聞,天下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