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2 / 3)

堂下正吹著東風,軒頂風聲浩浩。

宮殿藏風聚氣,門廊花楹擋柔了風,偷溜進來的細細秋風撲簾,輕輕打在門上。

忽然,不知是被這細細的響動提醒,還是被眼角窗上行過的黑影驚到。

天光大盛,秋陽煦暖裏,鸞刀忽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像一把尖刀猛地刺進背脊,冰冷刀鋒向下直剮去。

她忽然劇烈地顫唞起來,渾身的血都向腦子裏湧,雙足卻像灌鉛一樣,難以挪動。

“快……”

她張開口,望向齊元襄的護衛,手指扶到門框上,聲音像從滾顫的喉嚨裏發出來的,又好像隻是一聲沙聲嘶喊,隻是一個音,含混聽不清。

護衛自然不知她何意,投來不解的眼神。

鸞刀在極度驚恐懼怖中,本能的抓上殿門的門框,“轟——”一聲跌撞進去,剛好看見昏沉沉殿裏一道金光,像鳳凰的翎羽,美麗不可方物。

是那支箭!

被鑄進了椒房殿的金屏裏,與鳳羽混雜一體,連她都已經遺忘的那支箭!

隨著不知發自何人的驚呼。

金光凶狠掠過,衝破霧靄沉沉的香霧鸞煙,箭風掠起輕飄飄的楚帷鮫綃,直接刺進了齊元襄的喉嚨,一箭封喉。

齊元襄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眼球鼓突出來,肩脖的筋像蜿蜒紫蔓,他痛苦的抓撓,嘴拚命張大,被血沫嗆得渾身抽搐,向前栽倒。

他像被一滴熱油煎熬的蟲蟻,四肢蜷縮,痛苦的在地上掙紮,血不住地從脖子裏淌出來,浸過地上柔毯,浸濕他的錦袍和金冠,黏在額的發下一雙鼓突的眼,似從地獄裏狠惡地望向殿中一角,憤怒、絕望、怨恨、痛苦裏,也帶著深深的疑惑。

很快,從喉嚨裏汩汩噴出的血沫嗆得難以呼吸,他嗚咽著,兩手抓緊地上的絨毯,一會兒,指節慢慢撒開了。

那雙眼睛還望著殿角,直至瞳孔散大,籠上灰蒙,至死未闔。

鸞刀順著他最後的方向看去,渾身的血一瞬都冷了。

本應“瘋癲失智”的皇後站在那裏,手裏挽著從章華帶來的那把弓,旁邊是寶架。

原先,這把黑黢黢、望著腐朽蒼頹的無箭之弓就架在那裏,隻為紀念章華長公主,連椒房殿的宮人都忘了那是一把兵器。

朱晏亭手裏挽著弓,手指搭在弓弦上,飄搖的長袖,還在一下一下的晃。

轉頭看向了她。

*

第136章 永昌(十七)

鸞刀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刻朱晏亭的眼神。

若說她瘋了, 那雙剪水雙瞳黑白分明,清澈見底。

若說她沒瘋, 頰腮邊絲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又令人心底發寒。

她望著她,自華屋暗影深處。

她腦袋轟然,一瞬, 什麼都明白了。

張了嘴,千言萬語,卻不知從哪一個字問起。

也就在此時, 朱雀門的方向天際騰起紅光, 照亮半邊天, 四處起喧聲,未央宮人翹首東望。

朱晏亭的眼睛越過鸞刀,向外看去,火光像天邊的雲霞,緋雲密布,斜斜的盤踞,照得殿裏也明晃晃。

照得她麵上明暗交錯, 仰頭看著窗外,笑意深了些。

兩扇宮門開敞著, 血腥味從裏灌出來。

齊元襄的親衛被提醒闖進殿裏時, 他人已經咽氣了。

殿中大灘血泊,齊元襄的屍首趴在當中,今日為了太子登基而穿著佩戴的華美褒衣博帶皆散開,喉嚨裏插著一支金晃晃的箭, 活像隻被釘在地上的蛺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