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跪在門口的鸞刀似被丟了魂的行屍, 雙目在向殿裏望, 又似不全在望殿裏,空洞雙眸透過虛空,看著其他甚麼。
親衛驚懼交加,連聲呼喚:“大將軍!大將軍!”
原來齊元襄生性多疑,曾在鸞刀險些用刀將他砍傷時搜過椒房殿,收走所有的利器。
如此精細,卻最終還是死在了曾經任他率性搜刮、欺主掠仆的“柔軟殿宇”中。
親衛等推他不動,探得鼻端已無呼吸,紛紛拔出刀,四麵顧看。
但看到執弓的是皇後,個個五雷轟頂,滿臉慘白,其中兩人佩刀直接落到地上。
當先為首那人,想來是臨淄嫡係,又深受齊元襄的提攜,尚能顫著聲問:“殿下……為何刺殺大將軍?”
朱晏亭雙手執弓,輕輕擱回寶架,從暗影裏慢慢走出來。
“臣弑君,叫刺,君殺臣,叫誅。卿慎言。”
那雙鳳目清光凜凜,看得後者竟生生打了個激靈,威視睥睨,哪裏還剩半點往日懵懂混沌?
倘若她並非失智,卻任人剝奪權力,尊嚴落地,以至於欺己辱兒,忍辱負重,蟄伏這麼些日就為了一擊必殺,如此心機,怎麼不叫人後脊發涼?
那人不禁惻惻然打了個寒戰,被這一問堵得啞口無言:“可……可是……大將軍……大將軍為同三公,所犯何罪,殿下何以……不審不問就誅他?”
朱晏亭隻看著他,她看著看著,眼裏就生出了稠密的笑意。
不答反問:“你舉著刀,是要殺孤?這位……將軍,你要在未央宮裏刺殺皇後?或者是,太後?”
連連三問之下,那人手裏的刀顫個不住,手腕緩緩放低——齊元襄已死,太子今日登基,明麵上,未央宮就隻剩下她一個主人。
不管是誰要借機上位,她都會是太後。
“現在把刀收起來,孤就當沒看見過。”
此時的宮殿裏,手裏握兵器的都是齊元襄的人,但朱晏亭手刃斯人以後,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慌,閑庭漫步一般,泰然自若地緩步走到齊元襄屍首旁。
那幾個人竟不約而同往後退了幾步——對她神鬼莫辨的出手懼怖如此。
朱晏亭尚散發赤著足,足底不免沾上血汙,裙裾移過後,步步在殿裏留下帶血的足印。
自顧自俯身在屍首袖子裏,扯出一截帶血的綬帶,扯摜出那個明晃晃的金印。
……
火燒紅朱雀門上的半邊天,像一場旖旎頹靡久久不散的霞,將椒房也映作絳紅色。
皇後居住的宮掖椒香浮動,尋常就較旁的宮室溫柔些,此時陷落火光血色裏,更是煙斜霧橫柔金鼎,幕幕珠簾,似隨時都擁含著綺麗的秘密。
鳥雀未敢窺簷,宮門寥落深閉。
宮禁,尤其是後宮,是陰謀最佳的溫床。
任是一朝重權在握、統率天下兵馬、頭戴千重冠、身垂朱紫綬,他死在皇後的寢殿裏,也隻能悄無聲息被香霧淹埋,不辨形跡,不為人知。
朱晏亭並不急著處理屍體,沒有第一時間將此事聲張,控製椒房殿後,囚禁鸞刀,緊閉宮門,封鎖消息,隻宣椒房殿官宦之首大長秋來見。
太子被她喂了一點昧下來的安神藥,藏在裝衣的笥裏,黑甜淺寐一晌,麵頰猶自紅彤彤。她先伸手輕探其鼻息,才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將其抱出來,挨上他溫熱的頰,眼目微微潮潤。
望著窗外的火光,無暇逗留,依依不舍轉過身,欲將此子付宮人,遞到一半,手又收了回去。
“傳……”猶豫了良久,才再度開口。
“密傳侍中朱恂夫人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