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線雖清潤,但隻如料峭春寒時的流水,即便溫聲講話也隻是向其中投入一方青玉,看著生暖,卻從裏到外都是冷的。

但萬鳴十分感動。

半點推諉都沒有便答應了,果然是佛子。他有心想鄭重感謝一番,但無奈不善與人交際,隻好又行了一禮,約定好了入抱影林的時間,這才暫時離開,由小僧引著往暫住的地方去。

他正要推門離開的時候,原本緊張的心情放鬆下來,因此便無意識打量了一番禪室內的陳設。

他的視線掃過一處時頓了頓。

角落裏置了一方琉璃甕,甕中養了數朵睡蓮,花苞酒盞一般大小,甕後則是一方青錦簾幕,簾子嚴嚴實實地掩著,看不清其後的事物。∴思∴兔∴網∴

這位佛子方才似乎看了幾次這裏……

萬鳴心裏起了這麼一個模模糊糊的想法,然而這是件太小的事了,根本沒能在思緒裏留下任何影子便消失了。

……興許是在看花吧。

他這樣想,合門離去了。

第4章 來似朝雲

相凝霜在簾後聽得有些驚奇。

眼見著萬鳴被忽悠得不知東南西北出了門,她才慢慢從簾後探出一個頭來。

“……上座。”她打定主意要裝傻白甜,換了個聽起來比較尊敬的稱呼。

“我聽說出家人有五戒,是不能打誑語的,上座這樣沒事嗎?”

洛長鶴並沒有看她,形容有些冷淡,紆尊降貴一般一字一句做了解釋:“方虞閣曾有一脈絕於扶山妖族之手。”

“我若不予遮掩,如實讓萬施主見到你,勢必會招致怨懟禍事。僅僅隻為顧慮個人修行持戒,而致他人於險境,才是真正破戒。”

相凝霜一愣。

這話說得……竟然有幾分道理。

她有點懷疑自己,難道是因為她沒怎麼接觸過佛修的緣故嗎?這些佛修都這麼能說嗎?

她回過眼,又看向洛長鶴。

萬鳴不是什麼尋常修士,而方才他僅僅動了動指尖,便將萬鳴震退三尺,看來他的修為比她想象的還要恐怖。

可如今與她論起善惡持戒來,語調溫和輕緩,實實在在便是化人苦厄的佛子。

——正如他這個人,江南美人的皮相,卻是須彌殺神的骨相。

相凝霜想到這,微微一笑:“原來如此,多謝上座教我。”

洛長鶴卻轉了話頭。

“施主根骨極佳,又是初初化靈,正道之中三派六門七十二宗盡可一試,你可有打算?”

啊,這是想要趕她走了。

現在還不能走,怎麼著也得先把那塊持白弄到手,相凝霜搖搖頭,從青錦簾後鑽出來,打定主意要死皮賴臉:“我想跟在你身邊。”

洛長鶴微蹙了眉,一時沒有說話。

大法華寺裏連麻雀都全是公的,相凝霜估計他是被姑娘家這麼直白一句話打了個措手不及,於是繼續裝乖賣慘。

“我是因為上座你才得了機緣化靈,對於什麼門派一無所知,我隻想待在這裏。”

她再接再厲:“…更何況我現在連維持人形都不怎麼會,出了山門估計就被人砍了當藥煮著吃。”

佛修的大慈大悲呢,快拿出來救救她。

“…不至於此。”

洛長鶴估計是覺得再沒表示就顯得過於冷淡了,不讚同的輕輕皺起眉,仍是有些猶豫:“……隻是在寺中恐怕多有不便。”

相凝霜心知他說的是他不便,但硬是厚著臉皮理解成自己不便,很乖的搖搖頭:“我沒關係的,我可以變回花待著,隻要給我澆水曬太陽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