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模樣長得好,從前冷著臉漫不經心都惹一身情債,更何況此刻有意裝乖,連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誰曾想洛長鶴看了她一眼,反倒把眼睛合上了,很嫌棄的樣子。
相凝霜:?
半晌,他才開口:“也好,隻作權宜之計,要委屈施主了。”
洛長鶴講話措辭總是十分文雅含蓄的,很給人留麵子,明明是相凝霜自己死乞白賴要留下,但他說得卻像是自己強人所難一樣。
第一步成功,相凝霜心情好了一點,懷著點投桃報李之心,她側過臉去,拂過琉璃釜中的一朵睡蓮。
原本含著花苞,嬌嬌豔豔的睡蓮頓時綻開來。
她原身為花木,自有通靈之能,無需修為也能使草木自盛。
這場景是很好看的。
美人如玉的手指拂過清透的水麵,帶起了三分蓮香與水汽,而指尖淺淺一點玉粉,甚至勝過琉璃蓮池,讓人想起“借來仙子胭脂色,為汝勻成濃淡妝”一類最為美妙的詩句。
相凝霜回過眼,指尖還滴著水:“多謝上座。”
她並沒有說以此花為謝。
她一貫都是這樣,親昵的姿態信手拈來。
洛長鶴收回視線。
佛告阿難:莫與相見,設相見者,當自檢心。
當自檢心。
他輕輕合上眼。
*
月上三更,恰照中庭佛桑花。
今夜的月亮不好,灰蒙蒙隱在雲裏,疏落散在窗邊,吝嗇光輝一般。
洛長鶴低著眼,動作很慢的將手中物什焚了個徹底,火光暗淡黏稠,流過他眉眼,再被鼻骨割得分明。
翅羽撲棱聲驟響,一隻鳥雀不知從何處飛至,雪白羽翼掠過夜色月影,從枝頭落下來,跳了幾步停在了窗邊。
小小一隻,頭頂若有花冠,羽毛柔順光澤,偏著頭的模樣也可愛,似乎是觀察了好一會才張開鳥喙——
然後發出了五大三粗的成年男性聲音。
“佛子,你又犯病了。”
鳥雀大為震驚:“孔雀血也能燒著玩嗎?你要是不稀罕你就送給我,我想要。”
洛長鶴沒有理會,隻是點了點指尖。
信件焚燒的細碎灰燼落在了他掌中,他於是垂下眼,一點一點的清理。
孔雀天性喜潔,忍不了一點髒汙。
鳥雀很不以為然,從小巧可愛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粗獷的笑聲,又跳了跳才開始說正事。
“有個妖修死在不庭山了。”
洛長鶴終於抬起眼。
他麵色仍然未變,隻是眉宇突然冷下來,似蒙上一層淡淡的霜。
茫茫大陸分四境,四境之外有二海,渡海而過有蓬萊和昆侖。但繼千年前太一聖君在昆侖渡劫飛升,蓬萊島主斬應龍於海上,兩派便逐漸勢頹凋零,如今的人族修士都大多居於東境與南域兩地。
西境之中有扶山,是妖族的地界,而剩下的北漠,則是世人口中的魔域。
不庭山正位於北漠。
不庭山下不停步,閻王索命還待遲。曾經最臭名昭著的魔修就以不庭山為巢,生煉數萬精魂以增修為,而越過不庭山,就是潛魔淵。
六百年前那場交戰,正道修士合力迫魔族後撤千裏,長留劍尊又將其封入潛魔淵,這才還了不庭山一個清淨。
但魔族肆虐幾千年的心理陰影不是幾百年就能消除的,別說人族修士了,尋常的妖修也不願往北漠去。
一個妖修能死在不庭山,本身就已經很不尋常了。
“阿彌陀佛…扶山十二宮中,無人出麵收斂那妖修的屍骨嗎?”
洛長鶴道了一句佛號,隨即又淡淡問道。
其實妖修死去以後哪有什麼屍骨,最多剩一地皮毛與妖丹,他此意不過是在問這妖修是何來路。
“沒有,似乎是個野路子。”
鳥雀早習慣了他繞來繞去的說話方式,煞有介事的搖了搖頭。
這似乎能說的通了,無門無派的妖修,沒受過什麼指點與約束,誤打誤撞闖進了不庭山,走了黴運葬身於此。
“…繼續查下去。” 他的眸色此時似乎比白日裏還要暗一些,像在雪夜裏燃盡熄滅了的火,於是連帶神情都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持白被盜一事你不必管,盯著北漠便是。”
鳥雀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隨即又像反應過來一樣,很不滿意的大叫:“我好歹也是神鳥,幾千年前人皇聽我迦陵頻伽叫一聲都樂得不得了,你差遣起我來也太自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