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結印的動作很快,落在指尖的日光如金剛鑽璀璨一閃,幾乎是一瞬便已收了勢。卻立刻便有金光暴漲直直衝天而起,隱約現出寶塔之形,燦金浮屠攜呼嘯厲風,將偌大的抱影林嚴嚴實實籠罩於其中。
搜尋得費很大一陣功夫,這是為了防止在這過程中,惡妖趁亂逃脫。
萬鳴在一邊看得暗暗心驚,雖然早已耳聞這位佛子修為深厚,出手更是與一般佛修不同,狠絕淩厲非常,但親眼一見的確是不一樣的感受。
他正想組織出幾句恭維話,卻見眼前如高山雲霧一般的人神情一頓,眼底浮起一瞬的……無措來。
無措?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
相凝霜已經靜悄悄旁觀了好一會了。
礙於高度,她幾乎隻能看到在場每一個人的胸口,這視角其實頗為新奇,她饒有興致的打量了一圈,突然被洛長鶴方才那一式帶起的風吹得搖了搖,想到什麼輕聲細語的問道:“上座,現在這樣,算是你抱著我嗎?”
洛長鶴那一瞬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琉璃樽。
他托著花樽的手指纖長,動作說不清是穩定還是僵硬,隻是徒勞地將手臂離得遠了些,半晌才在心中默默道:“……是我失禮,施主勿怪。”
“不怪不怪。”她笑眯眯的搖了搖葉子,“我知道上座雲水禪心,自然不是有意的。”
回答得十分得體,甚至善解人意。
洛長鶴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妖女是很有手段,很有經驗的,也許前幾天還穿著漂亮裙子哄你撩撥你,但過了幾天再一見麵,她卻連笑都很含蓄,十分禮貌地讓你注意分寸離她遠點。
徒留你一個人輾轉反側,是我做了錯事,哪裏惹她不快了嗎?
洛長鶴沉默了許久,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一旁的萬鳴卻突然開口說道——
“佛子可聽說了長留那樁事?”
他挑起話題的意圖太明顯,洛長鶴聞言隻好轉眼看向他,輕聲答道:“不曾。”
萬鳴聽到他的回答安心了一點。
他心知自己不善與人交際,又不想讓洛長鶴覺得怠慢,方才越站越尷尬,想找話題又不知道說什麼。因此隻好努力在心裏回憶他身為閣主的師兄教給他的辦法,即“如果找不到話題,那就說點最近正在流傳的軼聞趣事”。
可他實在是不知道現今江湖上都在傳什麼八卦,翻遍了整顆腦袋才從角落裏翻出來一條早已不新鮮的。
幸好這位佛子不知道。
萬鳴於是磕磕絆絆的講了下去。
“就是前些日子,長留山斷雲峰上那一場血案,聽說斷雲峰上連一個掃灑弟子都沒活的下來,峰主溫逾白當時正在閉關,待到長留其他人去尋時,他也不見了蹤影。”
他說到這裏也覺得納悶:“聽說長留廢了許多力氣,也沒查出什麼東西來。最後不知為何,倒是那溫逾白的弟子,一人一劍叛出了長留。”
洛長鶴搭在琉璃樽底的指尖輕輕一動,他神色平靜的抬眼,低聲應道:“哦?”
第8章 月攏雲暗
講八卦時,如果對方能給出一定的捧場反應,諸如“哦?”“咦?”“真的嗎?”,會極大程度的激發談話者的熱情。
萬鳴就被洛長鶴這句沒有任何實際意思的“哦?”激勵到了,說話都不磕絆了。
“實在讓人想不通對吧?溫逾白那名弟子是個姑娘家,聽說天資不錯,叛出長留後也不知下落,倒是長留的人提起來都諱莫如深,左一句欺師滅祖右一句該死妖女的。”
妖女這詞最開始隻是正道修士用來稱呼一些行事毒辣的妖族女修,到後來做了擴大使用,幾乎是對隻要看不慣的女子,就都能安一個妖女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