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卻又好似在凝神思索。直到相凝霜一句硬邦邦的話出口,他才立刻抬起眼,卻隻看到美人一線玉粉裙角消失在廊道。
…他慢慢的、慢慢的皺起眉,眼底浮現出對於未知事情的迷惘與挫敗神色來。
像努力學著討好人類、小心翼翼捧出珍藏的魚骨頭,卻反而被斥責的,遍體鱗傷的流浪貓。
他小聲地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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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法華寺現在的這位主持道了,修為並不是十分的高深,但勝在性情寬和,德高望重,並且十分擅長處理俗務。
這幾日他便一麵安撫在寺內等待的方虞閣修士,一麵加緊令弟子於各處布陣,沒過幾日便遣小僧來明塔傳話,說一切已準備就緒,可以前去抱影林了。
畢竟抱影林就在大法華寺後山不遠處,一旦出了什麼差錯,極有可能危及全寺,得提前安排好人手防務。
通報的小僧走後,洛長鶴尋了一支琉璃樽出來,輕輕擺在桌前:“我用這個來……盛著施主你,如何?”
相凝霜這個時候很積極很好說話,主動地變成花,自己跳了進去。
安安穩穩待好了才突然想起什麼,她努力抬起花瓣,向上看著他問道:“我若是想說話的時候該怎麼辦?”
洛長鶴已經將琉璃樽托於掌上,正要緩步走出塔外,日暮時分昏黃的日色在一切景物上都落下朦朧的光影,隻有他衣衫潔淨,長發微束,每一道弧度都在西下殘陽裏勾勒出清冷的影。
他聞言思索一瞬,低眼輕輕一點琉璃樽口。
於是他指尖的淺淡香氣,也似乎輕輕拂過她。
塔門大開,門外是垂首靜待的武僧佛修,門內是晦暗沉沉的佛龕金像,他在將明未明的一線光影中輕聲開口,竟然稱得上溫柔。
他說:“…不必憂心,隻有我會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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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影林外,以萬鳴為首的方虞閣修士已經等候許久了。
其實是萬鳴自己太心急,來得過早了些,此刻便更是越等越靜不下心,隻好轉過頭去去找自己的小徒弟聊天。
小徒弟是他百年前新收的小姑娘,天資好說話也靈活,他心中其實十分喜愛,但無奈實在不會與人交際,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上次鑄的那把劍實在太差!”
小姑娘一聽不樂意了:“好不容易出來一回,師尊您怎麼老是罵我。”
萬鳴正想接一句為師這是希望你能有所進益,身後的人群卻突然騷動起來,自家徒弟也立刻轉過頭去,低低驚呼一聲:“是佛子……”
著暗紅袈裟的一眾佛修疾飛而至,而行在最後的白衣佛子則一手執花緩緩而來,斜日流金正疏疏落於他身上,氤氳出修潔精美的弧度,風從雪山融水間穿林而過,攜一段暗香沉在他眉間。
而這浩大天地,連綿江波,都落於他身後。
這世上就是有人,一身風華勝過容色,而待他斜斜掠過一眼時,斑斕江山都映照於眼底,這才明白,容色尚且含蓄得豔在骨裏。
萬鳴也愣在原地,待得洛長鶴上前向他見禮時才回過神來,連忙回了一聲:“勞煩佛子了。”
“無礙。”
洛長鶴溫聲道,他行走時的姿態也不同,步履停頓之間衣角似流雲拂風,連每道衣痕都輕緩脈脈。
“萬施主可以請貴派弟子入林了。”
抱影林占地極為遼闊,方虞閣有能感應到持白鏡的法器,正好可以用上法器來搜尋,節省時間。
萬鳴聞言點點頭,回身示意,立刻便有幾個方虞閣的高階修士飛身而出,直入林中。
萬鳴正要回過頭來繼續說點什麼,便見麵前的佛子單手結了一個蓮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