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種好了?”

相凝霜更氣了。

她在這裏艱苦勞作,奴役她的人正在他老巢舒舒服服遠程監工。

她於是搖搖頭,皮笑肉不笑:“當然沒有,還差得很遠呢。”

“花木是天地日月之靈,就這裏這幅寒磣荒涼的樣子,開出花也得給嚇回去。”

還沒等對方反應,她跟著又補了一句:“所以我要換條裙子。”

南客罕見的沉默了一瞬。

“…種花與你換裙子有何幹係?”

相凝霜抿唇笑起來,理直氣壯:“當然是因為這裏隻有我賞心悅目。”

天地間無日無光,陰沉晦暗,隻有她在迷霧叢生中亮著,連鬢邊香氣,一點指尖,都是灼灼的亮色。

……也擔得起。

他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那就換吧。”

相凝霜便很不客氣的往那座樓船上走。

“男女有別,我更衣時需得有間廂房,閣下可不能偷看。”

“允。”

“更衣免不了梳洗打扮,我偏好黃花梨木嵌琉璃的鏡奩,別的用不慣。”

她拉著裙角嫋嫋娜娜的拾級而上,慢悠悠的跟他挑挑揀揀。

“……胭脂要薔薇、山花和白茉莉絞的,不能要加紫礦的,不然就顯得厚重了。”

南客友善的提出建議:“本座這裏有些不長眼的修士屍首,取新鮮些的抹在臉上,比你說的胭脂要更有韻味。”

相凝霜:“……”

相凝霜轉過一個回廊,選了個廂房停在門口,偏著眼笑了笑:“嗬嗬,你還挺有品味。”

說完便砰一聲伸手甩上了廂門。

氣性挺大。

雖然是閉上了門,但隔著門仍能聽見女子慵懶柔婉的自語:“唔……芥子戒中的裙裝怎麼隻有這些了……茜色雖豔卻有些俗了,藤紫寡淡,煙青太悶……”

細細碎碎的抱怨像春日裏從枝頭簌簌落下的柳絮,軟而癢,卻不惹人厭煩,聞言便能想象出美人對鏡試衣時因顧盼而顯現的脖頸線條,如細雪裏開出來的白山茶。

然而與想象不同,此時此刻,門內卻並無美人上妝更衣的景象。

相凝霜隱在廂房暗處,神色冷淡沉靜,看著自己指尖一點盈盈藍火。

隨即,她慢慢的,將一支孔雀翎羽點進火中。

這是幻境中,洛長鶴贈她的那枚。

孔雀尾羽極為珍貴,除了洛長鶴給她時所說的能保靈台清明以外,以靈火淬之更能煉得傳聞可殺神斬魔的法器。

她從前搞過萬劍宗的弟子,大概知道如何淬煉法器,可煉器時必得加注大量靈力,但她此時一被鎖了大半修為,二如今身處敵人眼皮子底下,一點靈力波動都能被察覺,隻能盡力彙集小小一簇靈火煉羽,其功效不異於燭火沸鼎鑊。

她雖生來性子散漫,臨危遇難時卻半點不缺耐心沉靜,此刻隻是心無旁騖的控製著指尖靈力,半晌,才輕輕皺起眉。

*

樓船最頂上一閣深處。

簾幕深深,鬼影搖斜,血月光映上冷冰冰金器玉欄,一旁則是一隻蒼白-精美的手。

手腕上環著極為華麗繁複的金色臂釧,暗色寶石點綴其上,長而冰冷的金鏈散落,纏繞在他玩弄於手中的骷髏。

半晌,他的手指輕輕一頓。

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他搖搖晃晃站起來,黑色衣擺似血河一般流淌至階下。

廊中的無數明珠依次亮起,隱在暗處的黑色身影恭敬而沉默地俯下`身去,南客走下階去,倦怠而又膩煩一般,將手中的骷髏丟至一旁。

下一瞬,他便已出現在了一間廂房門前。

瞬息之間,沒給人留下任何反應的時間,房門便轟然燒起藍湛湛鬼火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