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窗理妝的美人詫異回過眼來。

看樣子她最終選了鵝黃的裙裝,還正在理裙,淺杏鵝黃的衣帶交錯係在後頸,細而玲瓏,交錯間是皎潔玉白的肌膚,一瞥之下亮如月色,幾乎能刺傷人的眼睛。

相凝霜初時的一怔已經過去,放下正在綰發的手,撐在頰邊盈盈望去:“……等不及了?”

仿佛是昏沉白夜一線,羅帳繡帷下新嫁的美人理妝,一麵梳攏雲鬢,一麵回眼對愛重的郎君,笑言一句。

她聲線生來低啞嫵媚,無需刻意已是難言的風情,更何況眼下這般咬字輕輕,幾乎是打著旋輕俏柔軟落進人耳中。

南客慢慢牽起一點冷淡虛浮的笑意,沒有說話。

門扉鬼火熾熾未滅,他在火中斜斜靠著,手中擎一支不亮的燭台。

“不然呢……“他純黑至濃稠的眸子縮了縮,泛出一點惡意來,“你忘了本座留著你的命是為了什麼嗎?”

相凝霜已經揀了眉黛隨手描眉,聞言沒動,隻是斜過眼乜他:“種花難道是能急來的事嗎?”

她說得痛心疾首,口吻活像對著不懂事弟子諄諄教誨的老先生:“我知道你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待久了沒怎麼見過世麵,萬物有靈的你懂吧,不是你們不庭山這種亂來一氣的做法,得等,得悟,這麼美這麼金貴的東西哪能說開就開呢,你要真是實在等不及心癢癢的厲害,我給你開一回行不行,讓你先過個癮。”

“我開花很好看的,你絕對賺了。”她信誓旦旦。

“當真?”他懶散問道,似乎被她說動了,“好,那你便試試,若是真合本座心意,本座便將你好好種在墜天河邊,千年萬年伴本座身旁。”

這老變態一定要這麼說話嗎。

“……還是不開了。”她又笑吟吟改口,沒有半點負擔的胡說,“我曾經許過人的,隻能開花給那一個人看,不好食言的。”

“這樣吧?”她興致勃勃提議,像是補償,“ 你來摸摸我的頭發?“

相凝霜偏了偏頭,撐著下巴看向他,未曾如何便顯出一段天真的情致:“花木嬌嫩,未曾侍弄過的人不小心便碰壞了,趁著還沒長成,閣下先拿我練練手吧。”

南客聞言皺了皺眉,目光觸及她微微抿著的紅唇,瞳孔不可自抑的縮了縮。

窗外的不庭山此時下起雨來。

風淒淒雨料峭,她在半合的窗前懶倚,被朦朧籠在煙氣中。

然而依舊光豔,穠麗,放肆,如真正雨中花一般,任人如何心硬,一見之下也留情。

南客垂著眼,漫不經心的擲了手中燭台,下一瞬便已到了窗邊。

他輕輕低頭,青玉珠貝的燈盞剪出他一段側影,“……你不怕本座碰壞了你?”

淡掃遠山眉的女子聞言含笑,似乎半點不曾注意到身後人長長重錦衣袍下流出的濃黑暗影,隻是彎著眼睛看著鏡中影影綽綽的人影:“閣下模樣生得這般好,碰壞了……也不要緊的。”

軟語繾綣間,相凝霜擱在案幾上的手極輕微的一動。

視線忽然之間更暗,她被籠在一陣極為華豔濃烈的香氣之中,南客更低地俯下`身來,輕聲一笑。

“老老實實的,本座便還願意留你一命,懂嗎?”

“隻要您信守諾言,不要戲弄於我,我自然老老實實為閣下當花匠。”殺招雖然已被看破,相凝霜卻半點沒讓,眨了眨眼回道。

彼此心知肚明,彼此若無其事。

她向來不是什麼好性,就算被拿捏了性命也不願被搓扁揉圓,他勢大能將她困於方寸,她也有陰毒百變機巧,能剮下他一層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