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反身往遠處遊去,朝她遠遠擺了擺手。

“…來不及了,先走啦!”

難道是南客回來了?

相凝霜莫名心虛,又自覺這心虛實在莫名其妙,忙打住了越來越亂七八糟的思緒。

她正要轉身往前走去,忽然瞥見了廊下擱著的持白鏡。

南客竟然就這麼把它扔在這了?

她想了想,上前將那持白鏡放進了自己的芥子戒中,又動作極快地將隨身的那方梨花木鏡匣取了出來,又熄滅了匣中餘火,餘燼裏便慢慢現出一柄極薄的袖底劍。

劍柄是深藍暗翠的顏色,劍刃則極雪亮極鋒利,僅僅隻是靜靜躺在匣中便好似能刺破一室寂靜,輕輕一觸,則有劍意嗡鳴。

神器。

有了這個,即便是與南客正麵對上,她也不見得不能全身而退。

沒有修道之人會不愛這樣的兵刃,相凝霜用指尖珍而重之地拂過劍刃,一個不小心,雪白指腹便被割開一道淡淡的血痕。

她顰起細細的眉。

與此同時,南客眉目也輕輕一冷。

他方才去的地方,是夜遊宮的街市。

夜遊宮是妖族的地界,自然沒有什麼所謂宵禁,繁華熱鬧些的街市整夜整夜的不熄燈。但此刻已是天明拂曉,是宴席方散、盡興而歸的時候,所以哪怕是再熱鬧的街市這時候都冷落蕭條下來,鋪子也關得差不多了,勤快些的生意人正拾掇著鋪麵,忙碌之際,突然瞥到什麼便停了下來。

有人正從巷口走過來。

此刻時值拂曉,天將將明,青白一線昏昏之際,本就是惡鬼精魅橫行之時,卻恰好有重紫衣袍流水一般迤邐過青石板路。

首飾鋪子的掌櫃一愣,又一驚,隨即呆怔怔立在了原地,瞳孔渙散一動不動。

南客慢條斯理行了過來。

他一件一件看過店內陳設的釵環鈿花,明明每一件都是精巧絕倫華光溢彩的罕物,他卻看得愈來愈不耐煩,正欲轉身之際,突然看到一支簪子。

金累絲的燈籠簪,簪尾卻做成了雀尾的形狀,層層疊疊的琉璃雀羽,泛一點淡淡的冷光。

……比那支素銀的海棠釵不知好多少。

南客終於滿意了,抬手取了那簪,又隨手扔出一枚貝幣,慢悠悠離了鋪子。

他氣質實在冷沉陰鬱,即便是刻意斂了氣息也仿若行在業火熾然間,此刻低眼描摹簪子的眼神卻淡而迷離,一瞬間映無數人間心事。

他看了一會,半晌驀然想起她從前梳妝時的一句笑言,說他像惹了女子不快的郎君,不知如何賠罪,隻好買了釵環水粉討好。

後麵是怎麼說的來著?

對,她說小娘子一般都拉不下臉,此刻會說今日春困,夜裏想喝碗甜湯。

又是什麼甜湯呢?

南客想到這,輕輕牽起唇角,是個很淡、卻真心實意的笑。

他正要回身,動作卻突然一頓。

仿若突然受了一擊般,他泄出一點極輕的喘熄,卻倏然一抬眼,在破曉霜重下發黑膚瑩,暗沉幽幽的黑眸深處突然泛一點深藍色彩。

有仿若要裂骨破皮的痛,潮水一般慢慢湧上來。

他卻又輕輕一笑,聲音低不可聞:“…出來又能怎麼樣?”

“你也隻敢眼睜睜看著她走。”

……

相凝霜方佩好裙邊玉帶時,聽得外間輕輕一響,結界隨即消失,有人走了進來。

南客回來了。

她隔著屏風與他說話,帶了一點堪稱可愛的不滿:“…你剛才去哪裏了,怎麼沒有告訴我一聲就走了?”

屏風外的人淡淡唔了一聲,隻是坐在了外間的春凳上,沒有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