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收霧去,不知一路山洪帶雨。
不過沒事,他最擅長等待。
在雪山那一世,他能以三千年精血澆灌等她開花成靈,這一世,他當然也能等到他掌心開出的花兒,又宛轉回望於他。
洛長鶴忍不住抬手,想摸摸她的頭發,卻又克製一般更端正的坐起來,開口道:“是我不好,來得遲了些…”
相凝霜覺得他在轉移話題。
因為他整個人還帶著一點動情時的情態,慵慵的豔,眉眼也溼潤的近乎靡麗,想必是在強自壓抑自己,好讓自己表現得不要那麼糟糕,她於是也由他,順著問下去:“是有什麼事嗎?”
洛長鶴頓了一頓,輕輕點點頭。
隨即他一抬袖,指尖緩緩暈出一道光輝,光暈淡去後,相凝霜麵前便正正擺了一方劍盒。
她有些不明所以。
這方劍盒的樣子她是很熟悉的,或者說是個修士就認識,這是每個修士初入道尚不會隱匿本命劍時都會用到的劍盒,基本算是新人必備良品。
“這是?”她微微偏頭問道。
洛長鶴也偏頭看她:“…打開看看?”
好像是禮物哦。
她忍不住又笑起來,將劍盒抱過來放在膝上,仔細打量了一會突然笑道:“我怎麼覺得這盒子和我從前用的那個有些像,上座不會是去長留拿來的吧?”
從前稱呼上座,言語裏盡是敬而遠之,這時候一句同樣的上座,卻尾音都是軟的,含著笑意的親昵。
但她當然是開玩笑,這劍盒是最低等的法器,人手一個都長得一模一樣,哪分得清誰是誰的。
她看得認真,便沒能注意到一旁的洛長鶴聞言低眉,淺淺一笑。
淺淡,又寂寥,懷了無數人間心事。
這方劍盒確實是阿霜的。
那年他自屍山血海裏掙紮而出,破七尺蓮座魔障,斬寺中數百佛修,那夜深雪漫階,眾人畏懼跪伏一地,他雪白袈裟被火與血沾染,灼熱如心墜荒塚,身如白骨。
他終於生出魔障。
他起身出山門,跌跌撞撞上長留,一心想見她一麵。
想問她為何食言一去不回,想殺了她。
…但更想讓她看看他的模樣,想被她用指尖輕輕蹭過頰邊,想死在她手中。
佛不救他,隻有她能救他。
然而他傷重,半路上便支撐不住變回原身暈倒在地,再次醒來時,夢一般看見她的眼睛。
“…哪裏來的這麼可憐的鳥雀?”
她鬢發如雲,眸也溫柔明亮,細膩指尖小心翼翼撫過他傷重的翅膀。
她果然忘了他,卻仍然救了他。
一方隨身盛著貴重本命劍的劍盒,被她布置成暖和又柔軟的窩,安置好傷痕累累的他。
那一日其實並無明媚日光,陰雲密布,水汽溼潤,她隨手施救,低下頭時微微垂下的發絲落在他尾羽裏,極近。
她不知道,為了這點距離,他付出了什麼代價。
她同樣不知道,這方平平不起眼劍盒,他小心翼翼珍藏百年,終於於此刻得見天日。
相凝霜看完了這劍盒的模樣,終於抬起手,珍而重之掀開蓋子。
聞到熟悉氣味的那一刻,她便輕輕一怔。
第63章 好滋味
香甜的、帶著糯米與豆粉香氣, 暖融融的從盒蓋中飄出來。
相凝霜頓了頓,有幾分猶疑地打開了劍盒,映入眼簾便是一盞小小的白瓷碗, 碗中盛著的小食外皮金黃,每個都均勻粘著一層白芝麻,鬆甜酥脆。
她還知道, 如果咬開的話,裏邊是雪白細膩的蜂窩狀糖心,綿軟易化,蓬鬆若蓼花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