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相凝霜倒被這句話裏另一個點吸引了注意力。

…他叫她阿霜。

她可不知道洛長鶴早已經在心裏偷偷叫了許多次,認知還停留在冷冰冰的“施主”那裏,此刻下意識愣了愣。

…聲音真好聽。

有時間得把他抓起來讓他叫一百聲阿霜給自己聽。

她這樣天馬行空的想著,仍然懶洋洋枕在他膝上,同他一起看朝陽一寸一寸升起,一片一片染紅雲霞,雲霓變幻金光燦燦,鮮明幻美。

而她身後有最美的郎君,她微微眯起眼,心中起了個模模糊糊的念頭。

這應該就是她這一生,見過最美的一瞬。

日光燦金,有微涼潔白手掌輕輕撫上她額發,聲音輕得小心翼翼:“……累的話就閉上眼。”

相凝霜依言閉眼,神色也安靜下來,許久才又喃喃開口道:“…我有好多問題。”

洛長鶴一頓。

“…也有好多答案。”她微微蜷了蜷,雛鳥一般尋求庇護縮進他的臂彎,“…待明日宴畢,我們再好好說,好不好?”

有歎息聲,輕而柔,春風落花一般拂過她耳邊。

“…好。”他發如流水瀉在她肩上,聲音低不可聞宛如花落溪前,輕緩,怕驚破一泊靜好。

……

……

日頭西斜時,銜月樓複又懸燈開殿,眾人紛紛拾階而上,滿地桐花散亂如霜。

折月宴開。

相凝霜又是來得最晚的,慢悠悠坐到位子上時,有兩位已經打起來了。

宴上比試的順序與安排很簡單粗暴:抽簽。她抽中的順序算早,是第二場,這兩人打完接下來就該她上,而對手則更是個有趣的熟人。

是那日初入雲城,投壺碰上的那個長留弟子,似乎是名叫蕭玉。

…孽緣啊。

她裝模作樣歎了口氣,支著下頜斜斜靠坐,一邊斟了酒慢慢品,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場上狀況。

折月宴比試的位置,就在殿中的雲池內。

銜月樓這次拿出來的彩頭是銜月樓聖物玲瓏塔,九轉玲瓏,光如月華,可造境辟界,此次銜月樓主便將玲瓏塔置於雲池之中,塔中兩人鬥得如何天崩地裂土崩瓦解,塔外人都可安然觀看。

相凝霜冷眼看著,沒看出什麼意思,便漫不經心看向玉階之上,洛長鶴正微微闔眸撥弄持珠,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便立刻睜開眼,對她彎起唇角。

她也微微一笑,隨即又看到有身穿深紅袈裟的武僧腳步匆匆上了階,伏在洛長鶴耳邊好似在稟報什麼。

……可是寺中出了什麼事?

她猜測道,轉了眼,看到座上的浮遲也並沒有注意場上的比試,隻是垂著眼把玩著一隻銀杯,神色晦暗看不分明,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她微微皺起眉。

還沒等她想清楚,一旁的紫衣侍從已經揚聲唱禮,令下一場的修士起身至池邊。

該她上場了。

相凝霜隻好暫時將那轉瞬即逝的念頭暫且丟至一邊起了身,因著思緒紛亂,起身的時候不甚注意,竟碰倒了一隻酒杯,骨碌碌就要掉下案幾,她回眼下意識要去接,尚未出手,已經有人伸手接住。

相凝霜抬眼。

是她此局的對手,長留那個名叫蕭玉的修士。他接住了那枚銀質酒杯,在指尖輕輕轉了轉,放在案幾上,抬眸對她淡淡一笑。

上次打的一個照麵,她幾乎沒有正眼看過他,此刻這麼一眼,她才發現他雖然容貌平平,氣質卻極為特殊,看人時眸光流轉,笑意也清淺,溫柔卻疏離冷淡,如同初春時尚存寒意的雨。

她不動聲色往後避了避,若有所思看向他的手,淡淡道了句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