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沉睡百年重又理事,正是邀功領賞的好時候,三十六部中煞部的魔主聞言上前,開口道:“稟主上——獸騎已占赫連雪山,下方虞閣九峰。”

方虞十峰奇絕,如今已被占了九峰。

淹血陣於銜月樓現身,正道眾人皆以為魔族將自銜月樓開戰 ,卻沒想到先倒黴的會是位於東境邊界的方虞閣,自然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確實是場值得誇耀的勝仗,滿殿魔修俱都雙眸赤紅,仿若已經能看見正道被踏於魔獸蹄下,溫逾白聞言卻輕輕一笑,溫和的、倦怠的。

“攻下方虞之後呢?”

煞部魔主一頓,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其他人,有些遲疑地說道:“依屬下之見,可攻南域?”

“怎麼?”溫逾白似笑非笑,“隻敢繞著東境走?”

他這般一笑,尋常的清雅高華氣息便淡了不少,皮相之豔一瞬間到了極致,甚至鋒利妖異,殿中一眾魔修也不再敢應聲。

的確,大法華寺那位已經在東境坐鎮,無論他們平時如何桀驁,對上洛長鶴時也不得不暫避鋒芒,畢竟三十六部中的鬼部幾乎被這位斷了根,三萬鬼修一夕俱滅。

溫逾白轉著手中的白山茶,不去看底下人的神色,半晌才微微一笑,輕飄飄說了句:“蠢貨。”

“南域要下,東境也不能擱置。”他低著眼,有些不耐和倦怠的模樣,“…洛長鶴不會給你們留躲起來喘熄的機會,此局若想勝,唯有快。”

他用的是“你們”,滿殿魔修都聽得古怪,大膽些的試探著開口,問了眾人都在意的問題:“主上…您緣何隻有半魂在此,可是出了什麼差錯?”

畢竟魔尊已沉睡了數百年,還借了長留一個修士的殼子,萬一生出什麼變故,魔道之中可不會講什麼忠義奉主,每個人都蠢蠢欲動想坐上那萬人尊崇的位子。

話音剛落,溫逾白便掀起眼皮,懶懶看了眾人一眼。

於是倏然有可怖威壓席卷而來,深海一般,逼得所有人腦中嗡鳴一聲跪伏在地,一瞬間痛呼哀鳴之聲不絕於耳。

溫逾白還在擺弄那支山茶花。

他撥弄過每片花瓣,也不知是想要撥弄成什麼樣子,良久之後才滿意一笑。

那最初問話的魔修此刻已被震碎了顱骨,耷拉著半邊腦袋不知死活,魔修雖然是以氣修魔,但好不容易修出來的肉身被硬生生毀去,也幾乎算是要了他半條命。

眾人此刻連痛呼聲也不敢發出來了。

看來於正道蟄伏的數百年,未曾一點損了他們這位主子的性子。

溫逾白起了身。

他懶怠於多說,邊下了階邊淡淡交代:“煞、魅、燕三部,下方虞後借道朱水,繞扶山攻藥王穀,十日之內我要看見烏流的人頭。”

“獸騎九部,直下南域取七十二世家。”

“金殿十二部,繞路逼東境腹部,駐紮青蘿江畔。”

眾人凝神聽著,隻剩下了朱羽十二部,朱羽乃昔年魔尊近身親衛,一番布置之下引而不發,想必是另有安排。

果然,溫逾白已經慢慢行至殿門,紅衣袍角掠起十裏血火 ,他停頓一瞬,似乎是思索,才開口道:“朱羽十六部,十日後,隨我攻東境。”

“是——”

溫逾白出了殿。

潛魔淵中無有日月,他的魔宮卻不是,或者說也才變了不久——他前些日子才用幻術捏了日月輪替,又造了青山流水,此時日光淡薄,一天風露,吹落杏花如雪。

他低下頭,看向自己手中的山茶花。

已經敗落了,以極快的速度,花瓣一片一片枯黃垂萎直至掉落。他僅僅隻是一會沒有以法術支撐,這花便已經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