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人在幻境之中可以出入自由保持神誌清醒的,就隻有幻境的主人。

所以在李青燃準確地回答出“七日前”的那一刻,鳳凰是有一瞬間戒備的。

但在那縷金色鳳息即將竄出指尖刹那,又被她收斂了回來。

不是李青燃。

不光因為他是辰虛的轉世,還因為他身上的氣息十分純冽。

像被雪覆蓋住的白鬆,沒有一絲怨氣和業障,和那個鬼新娘散發出的怨念太不相符。

這樣的氣息即便他是一個普通凡人,也離得道飛升不太遠了。

所以,實際上她隻戒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又放鬆下來。

但這微妙的一瞬間還是被李青燃捕捉到了,他任由鳳凰扯住自己,甚至隨時準備讓她出手查探。

而鳳凰隻是愣了愣神,又將他的衣袖放了下來,看向了四周,開口問道:“帝君……咳咳,青燃道長,整個青山鎮,就你一個人是清醒的嗎。”

不等李青燃回答,他們身後的黑檀木緩緩開了一道縫,那個小道童愁眉苦臉的探出半個身子,輕輕喊了一聲,“師父。”

李青燃朝小道童點點頭,轉身間隙,朝鳳凰輕答道:“不止。”

——隻要在幻境將破之時,被他拉住的人,都能醒。

鳳凰朝淵魚觀看了一眼,緊隨著李青燃一起邁入大門。

李青燃的身形忽然一頓,險些讓鳳凰撞到了他的背。他回頭扶了一下,後知後覺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

鳳凰這才想起來,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今天才是她和李青燃初次相見。

她在九重天上確有仙銜,那些不熟悉她的一般便尊稱她一句元君。

不過長居在天闕的隻有她一隻鳳凰,大家便更習慣叫她小鳳凰,或者小殿下。

此刻她稍微想了想,從記憶裏抽了一個幾百年都不曾用了的名字,笑著回答道:“宴厭,厭倦的厭。”

就在她以為對話已經完了的時候,又聽見李青燃朝著她問了一句,“我們曾經認識?”

她遲疑了一會兒,極輕微地點了一 下頭。

其實更準確來說,辰虛帝君是她在九重天上,見到的第一位上神。

雖然……在隨後大約五百年的年歲當中,她見到活著帝君的次數不超過三次。

並且無一例外,每次他出現,周遭都伴隨極其寒冽的仙輝,幾乎等同於將“生人勿擾”寫在臉上。

修為淺些的年輕仙君若挨得太近,衣袍上都要結一層霜。

加上天闕之中流傳的恐怖故事版本頗多,許多都繞不開辰虛帝君的名號。讓他們這一眾晚輩一點的神仙練出了一聞到雪碴子味就立馬神隱的本事。

好在這位上神並不經常出門,她也不愛打聽這些事情。

若非有一天從司命那處聽到辰虛帝君曆劫期滿即將飛升,她甚至都不知道辰虛下凡曆劫了。

她抬眸仔細看著李青燃,這樣的一個衣不沾塵的上神也需要曆劫,她是想不明白的。

所以此刻,對他追問的這一句“我們是否曾經認識”她有些遲疑。

五百年隻見過三次麵,其實應當稱作是“見過”,還遠遠沒有到“認識”的程度。

但出於要套近乎的初衷,她又不太想點破這一層。

淵魚觀的檀黑木門“吱呀”一聲在她身後關上,房間內的燭火顫動了一下,燭光中除了方才的小道童外,還有幾個尋常的農婦與老人。

見李青燃進屋,熱鬧了一小會兒,中間夾雜著幾句似怨非怨的話,“這回還沒能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