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更有數萬戶百姓自願和謝艾回遷幽州,謝艾卻都一並帶上,做到寸草不留給石勒。
而戰死的桃豹、趙鹿等數千名敵軍的頭顱,一樣被謝艾砍下,在襄國城外堆砌成一座京觀。
薊城之下,襄國城外這兩座京觀的樹立,卻是徹底樹立起王烈手下軍馬的威信,世人皆稱:“寧惹閻王,不惹幽州。”
自此,那個時常咧嘴憨笑的青年有了一個恐怖的名字:“幽州殺人王”。
至此,曆時一個月的幽州之戰終於徹底完結,曾經在北地幾近無敵的石勒損失慘重,不但物資被劫掠,都城襄國城被徹底焚毀,手下十餘萬兵馬,最後回到襄國城一統計,卻損失了四萬餘人,可謂是元氣大傷。
而且十餘萬人口的流失,更讓石勒在幾年內都沒有恢複元氣的可能。
而王烈這個名字,也終於隨著這場戰鬥傳遍大晉各地,甚至遠在江左的某些人也開始正視起這個他們曾經輕覷的螻蟻。
江左揚州府治所,建康。
建康本名建鄴,為三國時東吳都城。司馬鄴即為後,為避諱才改做建康。
雖然表麵上尊長安新都的那位至尊為皇帝,但如今,這裏儼然已經成為大晉的第二個政治中心,不但有任免上至侯爵,下至縣令的權利,更有生殺予奪的軍士豪強。
此刻,建康的琅琊王府中,大晉琅琊王司馬睿正和一個四十幾歲,麵如冠玉的中年男子手談。
縱然是這冬日,但室內卻燃燒著上好的竹炭,炭火內更添加有西域運來的香料,整個室內卻是溫暖入春、檀香撲鼻,而司馬睿年輕的臉上已經掛滿了汗珠,眼睛死死盯著盤麵,不時抬起修長白皙如女子的手指擦拭額頭。
這盤棋,卻是司馬睿執白先行,但此刻他已經被那名男子殺得步步敗退,棋盤之上幾乎全是黑『色』的棋子。
這種情況下,一般人早就棄子認輸,再不受這等折磨,可是司馬睿還在苦苦堅持。
這並不是說司馬睿心智堅韌到這種自虐的程度,而是他根本不能認輸。
早在剛剛那中年男子屠戮掉司馬睿中盤的一條大龍後,司馬睿就欲投子認輸。
可是,還沒有等司馬睿開口,那男子就微笑製止:“景文賢侄,您應該有一些耐心,成大事者若不能忍耐成敗得失的考驗,怎麼能行,我又怎麼放心把這軍權交給你呢?要知道這若是兩軍對壘,沒有耐心就會失敗,而失敗後就不是這般拿下幾個棋子,而是要讓千萬將士失去『性』命,千萬妻兒失去男人和父親,賢侄,你可忍心麼?”
男子的這番話說的端是正氣凜然,司馬睿臉上也配合的做出一副受教的表情:“是睿心急了,那我就再堅持一下。”
那男子見司馬睿如此,卻是撫須大笑:“孺子可教也”
司馬睿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他是大晉堂堂的王公,占據了江左之地,被群臣擁戴的琅琊王。
如今,卻一再被眼前人折辱,就算對方曾經幫他消滅叛逆又能怎樣?他這種行為又和那些自己的反對者有什麼區別?
但司馬睿不能動也不敢反抗,對方手握十餘萬重兵,統領著江左全部的兵馬,背後又有琅琊王家這個天下第一大世家的支持,他若動就是以卵擊石一般。
此刻,司馬睿眼見又被那男子屠戮幾子,卻是憨笑道:“大將軍教育的極是,這盤棋我也想和您下到終盤,但我天『性』懦弱,實在不適合與人爭鬥,讓將軍您失望了。”
司馬睿身為王公,卻如此忍受對方羞辱,卻叫人稱奇了。
原來對方正是日後那有名的權臣,鎮東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都督江揚荊湘交廣六州諸軍事、江州刺史,封漢安侯王敦王處仲。
至於他原來的官銜大晉左將軍、揚州刺史、都督征討諸軍事、假節,早已經成為過去,隻是因為王敦在左將軍位置上坐了許久,卻是一直謙虛自己不想當大將軍,更要求手下繼續稱其為左將軍。
其實若按照實際的關係和輩分,司馬睿和王敦還頗有些親戚關係。
司馬睿乃是琅邪恭王司馬覲之子,王敦的妻子是晉武帝司馬炎的女兒襄城公主。而司馬覲和司馬炎都是司馬懿的孫子,也就是親堂兄弟。
所以,王敦若在私下裏,親昵的叫司馬睿一聲賢侄本不過分。
而且王敦擁立司馬睿有功,司馬睿也不會如此小氣。
可是,現在的王敦,除了在朝覲時,其他時候處處都稱司馬睿子侄,甚至時常用言語折辱司馬睿,這就很讓司馬睿惱火了。
但王敦的勢力實在龐大,身後的琅琊王氏如今更已經是天下第一世家。
自八王之『亂』後,王敦就追隨東海王司馬越,廣招私兵,擴大勢力,如今王敦已經實際掌控了江左兵馬,可任意調動,而且司馬睿還不敢罷免王敦官職,隻能不斷加封以安其心。
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為了安撫王敦,王敦的官職越來越大,而司馬睿對他的牽製也越來越小。
終於造成今日,司馬睿心中縱有萬般不滿也不敢直接對抗。
此刻,眼見司馬睿如此自輕,甚至直接說自己是一個“懦弱之輩”,王敦卻是哈哈大笑,然後道:“都說江山易變,本『性』難移動,但在敦看來,天生的東西是可以改變的,如果不改變那就是沒有努力到的原因。
如那在幽州風頭正勁的王烈,不過是一卑賤出身,當日謝鯤求我赦免其罪,我還不以為意,如今卻已經儼然是幽州之主了,賢侄大可以學他一學嘛。”
王敦說完這話,卻是死死的盯著司馬睿的眼睛,想從這個自稱“懦弱”的大晉王爺眼中找出一絲不耐。
他就不相信司馬睿是個泥捏之人,沒有野心、沒有欲望,但司馬睿畢竟是大晉宗室,他若想廢他,也要找到什麼『性』格暴虐、任人唯親的理由才好。
若這般軟弱,自己廢了他,眾人也必不服氣,其他世家也會聯合起來反彈。
此刻,在王敦凜冽目光的『逼』視下,司馬睿臉『色』尷尬道:“將軍說笑了,我哪有那王烈的本事啊,我手無縛雞之力,現在在府內做這個安心的王爺就很滿足了。”
語氣雖然平淡,但有一股掩飾不住的酸溜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