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組卻輕喝一聲:“事情還未成,怎可如此輕浮,你這樣如何接替我的基業”
荀奕忙諾諾稱是。
又過了一刻,隻聽鍾鼓之聲不斷響起,接著外邊傳來一陣腳步聲,聽聲音足有百餘人,但卻一點交談之音也沒有。
謝鯤卻低聲提醒王烈道:“現在百官正在拜見至尊,等他們全部拜見完畢,再有一會兒就能宣我等上殿參拜了。”
果然,又過了一刻,隻聽得一個尖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宣太尉,領豫州牧、臨潁縣公荀組等人進殿”
頓時,屋內眾人齊齊起身,片刻一個須發皆白,相貌端正的老者帶頭走出屋外,卻正是那太尉荀組。
雖然荀組對王烈輕視,但王烈卻不敢對荀組有輕視之心,甚至很是提防。
因為王烈對曆史上的荀組多少還是有些了解,這個老家夥雖然名聲不顯,但卻是一個實打實的實權人物。
作為潁川荀氏的長房,這荀組卻是前任丞相荀勖的兒子,雖不是荀氏這一代的族長,但卻頗具人望,可以說是出身高貴、位高權重。
而且,在他還未入仕的年紀,大晉當時的太尉王衍偶然遇到他,讚歎說:“夷雅有才識。”
王衍這個人屬於比較喜歡品評名士的人,說句好聽的是喜歡為伯樂、說句難聽的就是很自以為是,他曾看好的很多人物,後來都成為了禍亂大晉的蛀蟲,此卻是後話,這裏不提。
王衍在見過荀組後,大加讚賞,隨後竟然立刻推薦荀組為司徒左西屬、補太子舍人。不久,司徒王渾又聘其為從事中郎,轉左長史;曆太子中庶子,滎陽太守。曆史上,官終司空。
但荀組和其兄荀藩真正的發跡,卻是在永嘉之亂後的投機。
在洛陽被破後,這兄弟二人迅速投靠了司馬睿,甚至在陽城建行宮,傳檄四方,推琅琊王睿為盟主。
而司馬鄴這邊的長安城政權,為了拉攏他們兄弟,也不斷給荀組加官進爵,甚至連他的親眷也多有封賞,如加太夫人、世子印綬。
在建興二年,荀組就已經做到太尉,領豫州牧,假節(有權殺戮二千石以下的官員),這樣的厚恩卻拉攏不住荀組的心。
以為他已經認定長安四麵強敵環伺,不能長久。
但身為接受厚恩的臣子,你不幫扶朝廷也就罷了,荀組反而一心附從司馬睿,一直滯留在陽城一帶,為身在建康的司馬睿搖旗呐喊。
期間,司馬鄴數次召見他,他都百般推脫,不肯前來。
不過,這期間他卻時常派自己的兒子荀奕來長安拜會朝堂內的諸臣,而且廣灑銀錢,卻是在長安百官中博得了一個不圖虛名,為國家固守中原的好名聲。
因此,在王烈看來,荀組是屬於典型的位高權重,卻不思報恩的代表。
而且,這樣所謂“識時務,明事理”的人官做的越大,對這個國家的危害就越大。
因為其一切行事,皆為sī利,根本對國家毫無益處;甚至如果國家有難,他還會第一時間跳出來出賣國家來換取利益。
其實,就算沒有這些,王烈將來也不會放過荀組,雖然名義上他是荀崧的堂兄,但隻要他繼續支持司馬睿,就必然要成為王烈的敵人。
而對於敵人,王烈又何曾留情?
這次,荀組卻忽然應詔來到長安,也不知道有何目的。
但王烈知道,不管荀組的根目的如何,自己無意間教訓了荀隆,得罪了荀弈,也就等於得罪了荀組一般。
以荀組這種人的xìng格,表麵上必然冠冕堂皇,但內裏不一定設計了什麼yīn謀詭計來對付自己。
此刻,麵對始終沉默xìng格溫和的荀組,以及一臉怒氣,怒目而視的荀弈,王烈卻心念急轉,想著一會當如何處置。
剛剛他雖然已經派北宮純去通知孫安,孫安辦事一向穩妥,隻要不出意外,必然能按照自己的要求通知到該通知的人。
可是,這種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感覺,還是讓王烈有一種很深刻的危機感。
謝鯤這邊剛剛已經知道了王烈教訓荀隆的事情,但他並不是那種很擅長政治鬥爭的xìng格,若說大局觀,謝鯤是一等一的人才,但論起這種朝堂上的yīn謀詭計,謝鯤還真不是荀組這樣老狐狸的對手,此刻見王烈沉思,心下也是焦慮起來。
心下卻隻能暗想,若一會真在朝堂上發生什麼,他卻一定要站在王烈一邊,隻是不知道自己那些舊交好友,還有一些劉琨的舊友能否幫助王烈?
最好的結果是和荀組暫時何解,畢竟自己這邊事先沒有串聯好。
但謝鯤卻不知道,王烈這小子現在想的並不是什麼和荀組和解,而是想象如何和堂堂的太尉大人在朝堂上對峙衝突,並反戈一擊的場景,定然要更要大驚失sè,說什麼也要想辦法阻止。
不過,王烈卻很清楚,今日就算自己不去招惹荀氏父子,他們也必然有對付自己的招數,否則荀組就妄為曆史上的名氣了。
所以,與其留著這樣一個禍患在身邊惦記自己,莫若今日就把他們全部引爆,再一點點清理幹淨。
一路思索,王烈等人卻是很快就走上了長達九十九級的台階,進入了前殿之內。
王烈這才有機會抬頭觀看,隻見這大殿長約一百五十丈,寬約一百丈,殿內房梁高聳,舉架絕對超過了十丈,大殿內此刻已經坐滿了身穿紅褐sè官服的群臣,足有近兩百名,這還隻是長安城近萬官吏中的一小部分。
也不知道一個長安城,靠什麼養活了這麼多官吏,就算現在各地商旅多以長安為,而現在關中一帶因為戰火原因,田地荒蕪,每石糧都要賣上數千錢,再加上這些官吏的糧餉,以及附庸他們生存的十數萬的文士、家奴,這些開支卻都要從那可憐的稅收裏支用。
“怪不得這長安一朝一直叫窮,入不敷出,原因卻還是出在這政府內部……”看著那滿堂的百官,王烈暗想。
不過這些事情暫時也不是他能管轄的,隻是從這一刻起,王烈卻愈發的對眼前這個腐朽、龐大的官僚階層愈發的不滿起來,若能消滅,則一定不會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