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這頭獅子失去了強有力的統治,那麼下屬那些善於內鬥的狼群肯定就會分崩離析。
可現在,他們心目中的王者忽然複活了,又重新變成了那個麵對挫折不會言敗的石天王,可他還能帶領這群餓狼取得勝利麼?
不過,石勒已經發出了自己的咆哮,他們又有什麼不能為眼前這個曾經的王者盡命呢?
看著手下再次被自己激起了鬥誌。石勒滿意的點點頭,抽出了腰畔的馬刀,這一次,他沒有去尋找張賓。也沒有谘詢一旁的夔安什麼;這一次,他想親自帶兵上陣,用最直接的方式來麵對這人生中一次可能是最難,也可能是最後一次的挑戰。
不論石勒是否與王烈為敵,單就這份勇氣與決斷,就沒有負了他那縱橫多年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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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揚州京口縣,令狐氏府邸內。
令狐氏的族長令狐微正和一個中年男子相對而坐。
那男子正是幾日前和他密探的那個中年人,不過此刻兩人間的氣氛卻有些微妙。
令狐微一臉痛苦糾結的模樣,可憐兮兮的看著那男子;那男子卻始終端著茶杯,根本不看令狐微一眼。
等了半天。見令狐微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而是繼續擺出一副可憐的模樣。男子暗罵一句:“老狐狸,裝的倒挺像!”
無奈問道:“令狐族長,前些日子我說的事情你可想好了。我家大人可是等著你的回複呢?”
令狐微手掌微顫,一副垂垂老矣,不堪壓力的模樣,最可氣的是還不時揉著眼睛,好像被人欺壓的很傷心的樣子,偏就不回答那中年男子的話。
這中年男子氣的心底肝火上湧,隻好又說了一句:“令狐族長,你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如果不行,那我家大人不介意中斷我們之間的合作,至於後果你是明白的。你們令狐氏有能力扳倒我家大人,還是我家大人抬抬手就能滅掉你們令狐氏,相信你很清楚!”
令狐微聞言,表麵上依舊卑躬屈膝,心底卻是暗罵:“你們若真敢滅我令狐氏,那我就是拚了老命也要把那證據上達天聽,看你家大人如何成事!”
但此刻令狐微知道,並不是和對方撕破臉皮的好時間,猶豫了片刻。還是一副恭敬態度道:“大人,這件事情實在幹係重大,並非老朽故意拖延,隻是有些問題老朽一直想不明白,我令狐家小家小業的,怎麼就蒙您家大人看中,若說合作那東海王氏豈不是比我們合適麼?”
那中年男子,麵色一變,不滿道:“這是什麼意思?我家大人做事,還用你來教麼?更何況,那東海王氏是琅琊王的人,你難道不知麼?我家大人選中你們,是想給你們一個機會,令狐族長你卻推三阻四,難道是看不起我家大人,真想與我家大人為敵麼?”
這話一出,令狐微幹瘦的身軀一哆嗦,忙道:“絕無此意,隻是我怕我們家實在幫不上大人的忙,到時候再耽誤大事,這就不好了。”
那中年男子卻忽然收了怒意,笑道:“無妨,令狐族長你有這份心就很好,其他的事情根本不用你來操心;而且你想,貴公子令狐靜現在中軍為官,我家大人可是很照顧他的,一力扶持,所以隻要你好好跟著我家大人,他保你令狐氏在三年內取代東海王氏的地位,到時候還會將京口縣改為僑太原,而且所有從太原遷徙來的士族,今後都以你令狐氏為主,如何,我家大人的這個條件不薄吧?”
“僑太原?以我令狐氏為主,你說的可是大人的原話?”令狐微的老臉頓時變得異常的紅潤起來,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
“當然是原話!我家大人何等身份,金口玉牙,就連王爺都要敬重三分,所以令狐族長請放心,隻要你能做到讓大人滿意,莫說一個京口縣,就算把整個毗陵郡都變為僑太原,你們令狐氏為郡守,駐守此地,都是可以的。”
這中年男子口中所謂的“僑某某”,是西晉士族大批南渡後,對聚居地的一種稱呼。
以令狐氏為例,他們的本族是在太原起家,但南渡後,大部遷徙到了京口,小部留在了並州太原郡。
但按照中國的慣例,盡管令狐氏的大部分人都在京口,而且也設置了新的祠堂,但宗廟這種重要建築,以及上古傳下的族譜卻都留在太原。
也因此,在京口的令狐氏、令狐微一派雖名為長房,但在道義上其實已經名不正、言不順了。
而這個中年人的主人頗具實力。答應令狐氏在未來,將京口、甚至毗陵郡改為太原,也就是所謂的“僑太原”,那樣就等於給了令狐氏一個在江左正式紮根。建立新宗廟的最好借口。
其實,這僑太原不過就是太原在江左一個名稱上的鏡像,與北地的太原根本毫無相同之處。
但類似這樣的名稱,僑徐州、僑東海等等,從西晉末年一直到東晉滅亡,在江左多有設置、興衰,用以滿足南遷北地士族的思鄉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