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兒子,更需要值得注重的, 是沃格特身為布魯斯家族唯一繼承人的身份。
倫勃特和紐曼傾盡心血, 要為沃格特鋪好路, 送他進去他本不可能進得去的遠征軍, 等著光宗耀祖的那一刻。
而鋪路總是要有墊腳石的, 無父無母,沒有任何背景的鬱延,就成了一場場權利交易中最大的犧牲品。
早在為沃格特挑選“貢品”時,紐曼就對鬱延有所了解了。
和沃格特一樣的年紀,有著截然不同的背景。
出生後不久就成了孤兒,在福利院長大,沒有任何探望過他的親戚。
十歲那年被喬揀挑進“晨星計劃”,成年後進入第一軍校,刻苦,優秀,卻也默默無聞。
怎麼看,都是作為置換沃格特誌願的最佳人選。
紐曼看過幾次鬱延的作戰記錄,覺得很困惑。
世界上怎麼會有鬱延這樣的孩子呢?
命運什麼都沒有給予他,卻不抱怨。
堅韌,果敢,像棵靜默的青竹。
從來不引人矚目,卻又比任何人都長得更好。
就算是紐曼也會覺得,挺好的孩子。
要是我的兒子像他一樣,該多好啊。
隻可惜,鬱延非但不是他的孩子,還擋了他孩子、乃至家族的路。
那就隻能舍棄了。
*
淩晨四點,冬夜的天空依舊沒有要亮的意思。
黑暗中視線其實並不好,純粹從作戰經驗和能力上來說,非軍校出生的紐曼更是比不上S+的鬱延。
但他勝在有壓倒性的武器。
陛下雖然不再需要布魯斯家做什麼,不過該有的待遇仍舊和其他貴族一樣;這柄小巧精致的相位槍,在火力上足夠全麵壓製隻拿了把普通配槍的鬱延。
剛才他們的爭鬥將那棵古木攔腰斬斷,幸而幾人在它坍塌之前就已經逃出去了,眼睜睜看著它慢慢向著峭壁的另一邊墜下。
它重達上百噸,墜落卻沒有任何聲息。
鬱延和紐曼臉色均是一變,難以想象那頭是怎樣的深淵。
從樹洞裏逃出來時,仍舊意識渙散的法拉米是由鬱延和阿嵐兩人合力半扶半拖出來的。
紐曼右手舉槍,先發製人,左手仍保留著交換的誠意,柔聲誘哄:“把他給我,我就放你們走,如何?”
鬱延冷漠地瞥向他,和他之前第一次射擊時同樣,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抬手朝他腳邊開了一槍。
炸開的雪霧叫紐曼腳下打滑,陷下去幾厘米,差點沒站穩摔下去。
紐曼重新找到平衡,咬牙切齒:“好,好好好,敬酒不吃吃罰酒,年輕人,這可是你選的!”
他將激光光束調節至最大,對準那邊三人的方向一陣狂亂地掃射。
鬱延帶著另外兩人趴下,在雪崩似的動靜中對阿嵐大喊:“帶他走!”
阿嵐渾身都在發抖,對於一個十七八的孩子來說,現在還沒暈過去、能動彈,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他的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不敢讓它們掉下來:“那你怎麼辦?!”
“不用管我。”鬱延說得很殘酷,“我一個人會有辦法的,帶著你們反而是我的累贅。”
他必須要這樣講,才能讓心軟的少年做出正確的選擇。
鬱延又連著向他們麵前厚厚的雪堆發射好幾發,讓阿嵐借著暫時製造出來的視線障礙帶走法拉米。
阿嵐背上比自己高得多、也重得多的男人,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泥濘的雪地中。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的力氣,更不知道在如此負重的情況下還能邁動雙腿跑起來——求生的本能在這時勝過了一切。
另一邊的紐曼見最佳的獵物兼人質逃跑,抬腳就要去追,然而下一梭子彈——不是光子壓縮能量,而是舊時代的、真正的實體銅製子彈——幾乎擦著他的手肘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