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衣子啼】
依然是頭戴書生帽,腳踏布履,一身玄色布衣,前後擺長及腳踝。阿狐懶懶地坐在那酒樓裏靠窗的椅子上喝著花茶,一對琥珀色的眼滴溜溜地轉,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
這裏便是江州最出名的“霜啼樓”,位於最繁華的大道上,從南邊的窗口隔路遙遙看去便是一片看不到邊的茫茫江水,人稱‘啼子江’,啼子江看上去並不清澈,也不秀麗,兩岸栽的不是柳,卻是兩排暗香浮動的高挺樹木,開著白中透粉的小花兒。
阿狐次次來這州裏鎮的時候,都會聽到一些事。就好比傳言說很久以前,啼子江兩岸那兩排樹木是紅得豔麗的,夏日結出可口的果子,解暑解乏,而冬日裏花卻開得最高最豔,不似梅花的一枝獨傲,這花開在冬雪來臨前,一開就是整整的樹冠一片紅,寒冽的寒風一吹,那花瓣就會紛紛落下。
士族與書生將那花瓣用來煮茶喝,大家小姐們也常會囑咐丫環們在特定的日子裏撿了回去泡澡,也不知是哪家的赤腳郎中說,就這雨後的啼子河水做藥引,用久了還有去濕祛寒的特殊療效,便更是讓那幾百棵樹男女老少皆又喜有愛,一時間便以啼子江的‘啼子’命名,美名其曰‘啼子樹’。
更有相傳那是早些年間,始帝元年之前,將要建帝都的時候,外族的一場戰火一直順著江州畔一路燒到了這裏,那時城裏城外的強壯男子全都被招去入了卒。有那麼一位叫做‘子’的十七八歲少年郎,正值青春年華,本要上京趕考,卻被這場戰爭招去了性命,那家中獨在的母親等兒子等得一夜間白了千丈烏絲,日日站在江邊焦慮地望向江那岸,聲聲地喚著兒子的名字,直到被火光浸染紅的天色一直蔓延將至眼前,那母親滿目瘡痍地望了一眼江水,懷著思苦投了江。
那兒子早已死在外族人的冷光長刃下,而那聲聲的‘子——子——胡不歸?’卻再已無法聽聞。
那江水因此便得了‘啼子江’的美名,浸著一份思念,一份期盼,口感略帶甘苦,卻不會令人覺得厭煩,更是好取,當做藥引一聽便從心裏的覺得靠譜,那赤腳郎中也許就是聽說了這個事,才會如此斷言。
而那江兩邊的‘啼子樹’也因戰火被抹上了豔麗的紅,為後世人們所樂道。
接下來的事情多半便是各家說法不同,眾說紛紜,其實就連那啼子江與啼子樹的故事,也是大多數江州人拍著胸脯保證那是祖上口傳下來的真相,眾多的說法攙和在一起,就成了現在這個絕大多數人都能接受得了的故事。
阿狐眯起眼,看到江畔有個青布衣男子抬頭看了眼這邊的方向,大約不到半個時辰,那青布衣便緩步走進“霜啼樓”,清瘦的身子飄飄忽忽到了二樓的中央,剛一落座,便一路子人跟著靠了近去。
那便是江州有名的‘包打聽’,專賣各種小道消息,而此人更以一身‘青衣’著名,每在月裏的初五、十五、二十、二十五四天出現在“霜啼樓”,前後即使有時差也不會很長,看這樓裏近兩日徘徊不去的客人來看,那便是早早等在這裏,等著此人到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