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我還向她出示了被機勤隊員打斷門牙的遣痕。

「想復仇?」

「不至於。」我說。

「那為什麼?我要是你,不找到那個警察,用鐵鎚敲掉他好幾顆門牙才怪。」

「我是我,況且一切都已過去。再說機勤隊員全長得一副模樣,根本辨認不出。」

「那,豈非毫無意義了?」

「意義?」

「牙齒都被敲掉的意義啊!」

「沒有。」我說。

她失望地哼一聲,吃了一口燉牛排。

我們喝罷飯後咖啡,並排站在狹窄的廚房裏洗完餐具,折回桌旁點燃香煙,開始聽M.J.Q的唱片。

她穿一件可以清楚看見乳房形狀的薄薄的襯衣,腰間穿一條寬鬆的布短褲,兩人的腳又在桌下不知相碰了多少次——每當這時我便覺得有點臉紅。

「好吃?」

「好得很。」

她略微咬了下嘴唇:

「為什麼我問一句你說一句?」

「這——,我的壞毛病。關鍵的話總是記不起來。」

「可以忠告你一句麼?」

「請。」

「不改要吃虧的!」

「可能。和破車一個樣,剛修了這裏,那裏又出問題。」

她笑了笑,把唱片換成馬賓.基。時針已近8點。

「今天不用擦皮鞋了?」

「半夜擦,同牙一起。」

她將兩隻細嫩的胳膊支在桌麵上,很是愜意地手托下巴盯住我的眼睛說著。這使我感到十分慌乳。我時而點燃香煙,時而裝出張望窗外的樣子移開眼睛。但每次她反倒更加好笑似地盯住不放。

「噯,信也未嚐不可。」

「信什麼?」

「上次你對我什麼也沒做的事呀。」

「何以那麼認為?」

「想聽?」

「不。」我說。

「知道你這麼說。」她撲哧一笑。為我往杯子裏斟上葡萄酒,而後眼望窗外,彷彿在思考什麼。「我時常想:假如活得不給任何人添麻煩該有多好!你說能做到嗎?」她問。

「怎麼說呢……」

「咦,我莫不是在給你添麻煩吧?」

「無所謂。」

「現在無所謂?」

「現在。』她隔著桌子悄然伸過手,同我的手合在一起,許久才收回。

「明天開始旅行。」

「去哪裏?」

「還沒定。準備找個又幽靜又涼爽的地方。一周左右。」

我點點頭。

「回來就給你打電話。」

歸途車中,我摹地想起最初幽會的那個女孩。已是七年前的往事了。

整個幽會時間裏,她始終一個勁地問我是否覺得沒意思。

我們看了普雷斯列主演的電影。主題歌是這樣的:

我和她吵了一架,

所以寫封信給她:

是我錯了,原諒我吧。

可是信原樣返回:

『姓名不詳地址差』。

時光流得著實太快。

23

第三個同我睡覺的女孩,稱我的賜物為「你存在的理由」。

以前,我曾想以人存在的理由為主題寫一部短篇小說。小說歸終沒有完成,而我在那時間裏由於連續不斷地就人存在的理由進行思考,結果染上了一種怪癖:凡事非換算成數值不可。我在這種衝勤的驅使下整整生活了8個月之久。乘電車時先數乘客的人數,數樓梯的級數,一有時間就測量脈搏跳勤的次數。據當時的記錄,1969年8月15日至翌年4月3日之間,我聽課358次,性交54次,吸煙6,921支。

那些日子裏,我當真以為這種將一切換算成數值的做法也許能向別人傳達什麼。並且深信隻要有什麼東西向別人傳達,我便可以確確實實地存在。然而無須說,任何人都不會對我吸煙的支數、所上樓梯的級數以及賜物的尺寸懷有半點興緻。我感到自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隻落得顧盼自憐。

因此,當我得知她的噩耗時,吸了第6,922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