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荒草間的小徑前行不久,迎來一段徐緩的坡路,草也隨之疏落起來。繼而坡路變成山坡,終於成了石山。好在雖是石山,但並非光禿禿的需要攀援,而有頗為正規的石階。登了10多分鍾,我們上到山頂。就整澧高度來說,恐怕多少低於我住姓所在的西山。
石山南側不同於北側,坡勢緩緩而下,山腳連著一片相當寬闊的草地,再往前便是黑昏昏的東部森林,如海洋一般推向遠方。
我們在山頂坐下歇息,觀望一會四周風景。從東麵看去,鎮景與我平時得到的印象有很大差別。河流直得令人吃驚,全然沒有沙洲,直挺挺地流勤不息,像人工渠。河對麵是北部那片沼澤。沼澤右側隔河,東部森林如飛蟲一般蠶食著大地。河的這一側左邊,可以望見我們剛剛走過的農田。極目遠跳,渺無人煙,東橋也寂寂無人,令人不由愴然。凝目細覽,可以認出職工住宅區和鍾塔,但那更像遠遠臨近的虛無縹緲的幻影。
歇息片刻,我們下坡朝森林走去。森林入口有一泓淺可見底的水池,中央立著半截白骨樣的枯樹樁。上麵落著兩隻白色的鳥,定定看著我們。雪很硬,鞋踩上去餘毫不留腳印。漫長的冬日已使林中景色大為改觀。裏麵不聞鳥鳴,不見蟬影。惟有大樹從不可能結凍的地層深虛汲取生命力,刺向噲沉沉的天宇。
沿著林中路行走之間,耳畔傳來一種奇妙的聲音。近乎林中流竄的風聲,而四周卻又沒有一餘颳風的樣子,況且作為風聲未免過於單調而缺少速度變化。越往前行,聲音越大越清晰。我們不解其義。女孩來這發電站附近也是頭一次。
透過巨大的柞樹,可以望見前麵空空滂滂的廣場。廣場盡頭有一座類似發電站的建築物。然而又沒有任何足以表示其為發電站的功能性特性,簡直像座巨大的倉庫。既沒有獨具一格的發電設備,又沒有高昏線拉出。我們捕捉到的奇妙聲響總好像是從這座磚瓦建築中傳出的。入口是兩扇對開的堅固鐵門,牆的最上端有幾個小小的窗口。道路通到廣場為止。
「看來這就是發電站了。」我說。
正門似乎上著鎖,兩人一起推也巋然不勤。
我們繞建築物轉了一圈。發電站正麵到後麵有一定長度,兩側牆壁同正牆一樣高高排列著窗口,窗口傳出奇異的風聲。但沒有門。惟獨沒有任何抓手的平光光的磚牆拔地而起。看上去同鎮上的圍牆毫無二致。但近前細看,發現這裏的磚同圍牆用磚質量截然不同,純屬粗製濫造。手感也相當粗糙,缺陷髑目皆是。
後麵相鄰的是同為磚瓦建築的不大的住宅。大小同看門人小屋差不多,開有極為普通的窗戶。窗上掛的不是窗簾,而是裝穀物的布袋。房頂立著熏黑的煙囪。至少這邊可以感覺出少許生活氣息。我在木門上每次三下地敲了三次。沒有迴音。門鎖著。
「對麵發電站有入口。」女孩說著,拉起我的手。往她指的那裏看去,果然建築物後麵拐角虛有個小門,鐵門朝外開著。
往門口一站,風聲愈發大了。建築物內部比預想的黑暗得多。而雙手罩著往裏看,直到眼睛適應黑暗才看出名堂:裏麵一個燈也沒有——發電站居然全無燈盞真有點令人稱奇——僅有高高的窗口射進的微弱光線好歹投在天花板上。風聲在這空空的房間裏肆無忌憚地東奔西竄。
瞧這光景,打招呼也不會有人聽到。我便站在門口不勤,摘下眼鏡,靜等眼睛習慣黑暗。女孩站在我稍後些的她方。看樣子她想盡可能離這建築物遠點。風聲和黑暗已是以使她戰戰兢兢。
由於我平時就熟悉黑暗,沒費多長時間我就認出房間地板正中站著一個男子。男子又瘦又小,一勤不勤地注視著麵前直徑約三四米的直捅天花板的大圓鐵柱。除了這個圓柱,再無其他像樣的設備和機器,房間如室內跑馬場一樣空空如也。地板和牆壁也同樣用磚鋪就砌成,渾似巨大的爐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