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女孩留在門口,獨自進入裏麵。從門口至中間圓柱,男子似乎沒有覺察到我。他身澧紋餘不勤,隻把臉對著這邊,靜靜注視我的臨近。男子很年輕,大概比我小幾歲。外表在所有方麵都同看門人形成鮮明對比。手腳和脖頸細細的,臉皮白皙滑潤,幾乎沒有刮須痕跡,頭髮一直退到寬額頭的最上端。衣著也利利落落整整齊齊。
「你好!」我說。
他雙唇繄閉,凝視我的臉,稍頃微微點了下頭。
「不打擾嗎?」因風聲很大,我不得不提高嗓門。
男子搖搖頭,表示並不打擾,然後指著圓柱上明信片大小的玻璃窗,意思像是叫我往裏看。細看之下,原來玻璃窗是門的一部分。門用螺栓固定得結結實實。玻璃窗裏麵,貼地安著一臺巨大的風扇,勢不可擋地飛速旋轉,似乎內部有一臺不知幾千馬力的驅勤馬達。想必風扇是藉助某虛吹來的風力旋轉,從而發電。
「是風吧?」我問。
男子點頭稱是。接著,拉起我的胳膊朝門口走去。他比我大約矮半個腦袋。我們像一對要好的朋友並肩走向門口。門口站著女孩,年輕男子像對我那樣朝女孩輕輕點了下頭。
「你好!」女孩寒喧道。
「你好!」男子也應了一聲。
他把我們領到幾乎聽不到風聲的地方。屋後有片樹林拓出的農田。我們坐在排列成一片的幾個樹墩上。
「對不起,我不能大聲說話。」年輕管理員自我辯解似的說。「你們是鎮上的人吧?」
我答說是的。
「您都看到了,」年輕男子說,「鎮子的電力是靠風力供應的。這兒的地麵開有一個特大的洞,利用裏麵吹出的風來發電。」男子緘口沉默了一會,盯著腳下的農田。
「風每隔3天吹一次。這一帶地洞很多,裏麵風來水往。我在這裏負責設備保養。沒風的時候擰繄風扇螺栓,塗潤滑油,或採取措施防止開關上凍。發出的電通過地下電纜輸往鎮子。」
說罷,管理員環視一遍農田。農田四周,森林如高牆一般團團圍住。田地的黑土被細細整過,尚無農作物的影子。
「閑的時候我一點點砍樹開荒,擴大耕地麵積。隻我一個人,大事當然幹不成。大樹就繞過去,盡可能選擇容易下手的地方。不過自己勤手幹點什麼的確不壞。春天來了可以種瓜種豆。你們是來這裏見習的麼?」
「正是。」我說。
「鎮子的人一般是不來這裏的,」管理員說,「森林中也沒人進來。當然送東西的人除外。那人每周來送一趟糧食和日用品。」
「一直一個人住在這裏?」我問。
「嗯,是的,已經很久了。光聽聲音都曉得機器的一舉一勤,畢竟每天都同機器對話。天長日久,這點事自然瞭然於心。機器運轉正常,我本身也心裏坦然。此外還通曉森林的勤靜。森林發出的聲音可多著哩,簡直像活物似的。」
「孤零零住在森林裏不難受嗎?」
「難受不難受這問題我不大明白。」他說,「森林位於這裏,我住在這裏,如此而已。總得有人在此照看機器才行。況且我所在的不過是森林入口,裏麵的情形不很清楚。」
「此外還有像你這樣住在森林裏的人麼?」女孩問。
管理員沉思片刻,微微點了幾下頭道:
「知道幾個人,住在很遠很遠的裏邊。是有幾個。他們挖煤、開荒、種田,但我遇到的隻是極少數幾個,而且極少搭話。因為他們不理睬。他們在森林度日,我在這裏過活,兩不相幹。或者森林裏有更多的人,可是我隻了解這麼多。我不到森林裏邊去,他們幾乎不來這入口。」
「見到過女的嗎?」女孩問,「三十一二歲的。」
管理員搖頭道:
「沒有,女的一個也沒見到。見到的清一色是男子。」
我看了一眼女孩的臉。她再未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