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

突然,明遠看到了一點希望:他在一座看起來相對完好的房舍跟前,看見那屋簷下掛著一條“鹹肉”。

既然能在屋簷下掛鹹肉,那一定有人在這裏常住,而且應該是大戶人家。

明遠心裏一熱,便快步上前。

誰知他來到屋舍跟前時,又抬頭看了一眼屋簷上掛著的那條“鹹肉”,頓時嚇得一個激靈,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兩步。

那哪裏是什麼鹹肉——那屋簷上掛著的,是一直剝了皮之後風幹的田鼠。

“你……你是好人嗎?”

一個細細的聲音從門板後麵響起。

是個小女孩的聲音,說的也是黨項話。

“我是,我是一個好人。”明遠毫不遲疑,馬上回答。

他至少不能把人小姑娘嚇壞了。

“大人們都去打仗啦!隻有我一個人在家。”

明遠聽著,心頭似乎有什麼向下一沉。

聽聞西夏太後梁氏為了鞏固手中權力,數次發動對宋戰爭,西夏境內的百姓,十人征發九人為兵役,連婦人都需前往運送軍資,修建寨堡。西夏境內用“十室九空”來形容,絕不過分。

沒想到他今日能親眼得見。

“隻有你一個在家的話,我就不進來啦!或許我在你家屋外找個擋風的地方對付一夜再說?”

明遠知道對方是個小姑娘,但不清楚究竟是多小的小姑娘。為了避免對方害怕,他寧可在別處尋個容身之所,也不願意貿貿然進對方家裏去。

誰知那座宅院內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那個小姑娘的聲音響起:“你能看見路嗎?我家的門戶有點不好找,我又沒有燈……”

明遠:啊這……完全難不倒他“天生夜眼”啊!

他連忙說:“我能看見路的。抱歉叨擾,感謝收留,我這就進來。”

他找到了門戶,然後又穿過一道拐了兩個彎的廊道,突然意識到:這家的主人現在就站在他麵前。

這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站直身體也就到他胸口那麼高,和當年他剛剛穿來這個時空時,十二娘的年紀差不多。在一片烏沉死寂的夜色中,小女孩臉上一對亮晶晶的眼眸格外惹人注意。

“多謝你今日肯收留我——我隻是想要借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就走。”

明遠認真地向屋主人鞠了一躬。

“不必客氣——你真的能在晚上看見耶!”

小姑娘非常認真地盯著明遠的雙眼,仿佛親眼目睹世界奇觀。

“這麼黑,我其實也看不見的,也就是仗著熟悉……”

明遠臉色突然變了。

他聽見馬蹄聲敲擊地麵的聲音。他身後的門板裏漏進火光,光線越來越明亮。

禹藏連城那一夥人這麼快就找過來了。

明遠一時沒能想清楚:他是該趁著“馬上回血”的效果還在,馬上奪路而逃,還是應該想辦法和這小姑娘說兩句好話,繼續躲在這家。

誰知還沒等明遠做出決定,他麵前這十來歲的小姑娘便將食指放在嘴唇上,指指屋宇深處,示意明遠藏進去。

緊接著,這個小姑娘順手從身邊拿過一件長袍,隨手披在自己身上,用長袍的領子裹住自己從頭到腳全身,然後她又拿出一枚拐杖,手一晃,便顫巍巍的拄著,向門口那邊過去。

她這一番做作,不知是不是經驗豐富的緣故,總之她時間點把握得剛剛好。小姑娘剛穿戴好,門板便砰砰砰地被敲響。

“有人嗎?有人嗎?”

明遠:果然是禹藏連城那一夥的,他聽著聲音挺熟。

明遠此刻再無其他選擇,便悄無聲息地隱入這座宅院深處,任由那小姑娘用一種老氣橫秋的沙啞嗓音應門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