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假放手,假放手為何要布置,要順著迦山匪徒算計了那麼多,還將自己算計進去。
要知道主子算盡別人,但從來都置身事外。暗衛是主子的影子,主子去哪,影子就在哪,若暗衛出手,那群山匪早就被拿下。
可主子卻順著匪徒的刺殺陰謀,規劃了後續的的發展,刀傷是真的,刀上的毒亦是真的,如若不是他們遵照主子的命令忍耐不動,真要以為主子會喪命在匪頭手裏。
若主子連命懸一線都算在心裏……
賀柒背後一身冷汗。不知曉究竟有什麼賭注值得主子走如此驚險的招數。
蕭猊汲取床榻的氣息。
靈稚離開一個月,榻上的味道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他如一個寬和包容的長者,靈稚要做什麼他都成全對方,然而又像一個陰騭頑固的瘋子,他就算要死,都不允許靈稚忘記他,要靈稚記得自己“死”在他手裏的模樣。
蕭猊道:“撤走所有人,無需跟著他。”
再等等吧。
蕭猊蒼白的手指敲了敲,忽然問:“他剛出洞時,麵上神色如何?”
賀柒回憶,道:“小公子似乎神情惶惶,走路都不在狀態。”
蕭猊頷首:“下去吧。”
賀柒走後劉總管端著托盤進屋,主子蒼白的病容上透著寥落,卻又含著極淺的笑意,他心裏無端一寒,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窗外起了一陣蕭瑟寒冷的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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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沿著山洞頂層的石縫灌進些許,凍得靈稚緊捂鼻子打了幾個噴嚏。
他揉了揉又紅又癢的鼻尖,裹緊被褥,偏頭去看榻邊底下的木炭。
柴炭從夜裏燒至白天,小火熄了,還剩幾塊被灰覆蓋著隱隱發亮的火炭。
山上四季與晝夜的溫差十分大,靈稚又比從前畏冷。
他將穿著白襪的兩隻腳伸出被褥,適應被褥外的冷意後,方才慢吞吞下榻,蹲下/身子翻了翻火炭,轉去抱來一堆木柴,用還有熱溫火光的炭重新點燃一把火。
靈稚坐在榻邊烤火,從床頭摸出幾枚果子擦了擦送進嘴裏。
曾經最愛吃的果子如今似乎變了個滋味,靈稚吃了兩個就不再吃,抱起膝蓋,瞳孔倒映著兩簇火焰出神。
他克製不住地去想村民說過的話,想蕭猊想得魂不守舍。
他取出自己的心頭血給了蕭猊,按常理而言,蕭猊應該可以避免許多毒藥入侵身體。
可蕭猊偏偏昏迷數十日,意味著他的傷的確嚴重,如今醒了,有沒有恢複一點呢?
靈稚又想,如果那日土匪用刀子紮的是他,興許自己抗毒比蕭猊厲害。
他不著邊際地想了許多,看著半熄的火,又下榻重新添一把柴。
靈稚在洞裏閉門不出,又過幾日,想起要看書了,才驚覺他沒拿回下山時藍文宣送給他的書。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靈稚用清水拍了拍臉,他裹緊厚衣走出洞口。
靈稚遙望碧藍廣闊的秋空,山穀猶如被一片蒼黃的海水覆蓋淹沒,萬物枯敗蕭瑟,秋天將過,冬天真的要來了。
這個冬季不如從前那樣好過,光是秋季就讓靈稚冷得不行。
柴火不耐燒,夜裏燒空了得自己下榻添。
靈稚聽說八雲村的村民每年入冬都用煤炭烤火,他將自己收拾一遍,在腰間係好錢袋,準備下山和村民買些煤炭回來存放,順便把藍文宣送給他的書一並帶回。
山風如幹冷的刀子,靈稚兜緊帷帽,雖值秋末,但刮的風已經是北風,和入冬無異。
他走到八雲村時,四周的田地幾乎已經被農民收空,往時沿阡陌小道啄食吃蟲的雞鴨家畜不見蹤影,田野周圍的路上連隻小蟲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