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怔了一瞬,轉念料想他一定在詐自己,立刻咯咯訕笑兩聲,道:“大人您這說的,好像我巴巴上你們刑部、為偷幾個茶葉蛋似的,我又不是黃鼠狼!”本來方才要是端進來了,他吃不吃倒無所謂,此刻再灰溜溜出去將那碗蛋取進來,倒顯得自己真像個偷蛋的了。

“黃鼠狼一般不偷雞蛋,隻偷雞。”杜母雞諄諄指正。

“那我更不是了,我不偷你,啊呸,我是說,我不偷雞。”花朝差點一口咬斷自己舌頭,忙忙改過來。

杜譽指指食盤:“這裏有兩個碗印子,卻隻有一碗麵。另一隻碗呢?”

花朝順著他的手指低頭看,果然隱約兩個水漬暈出的圓印子,一愣,脫口道:”那你怎知道那裏麵盛的是茶葉蛋?”

說完立刻捂住嘴,已經來不及了。嗯,很好,不打自招。

杜譽覷她一眼,未在她的不打自招上做文章,反淡淡道:“把手伸出來,掌心朝上。”

花朝隻得依言照做。手一攤開,不用杜譽說,花朝也明白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的拇指和食指間有一小塊茶色汙漬,大概是從盆中挑揀茶葉蛋時沾上的。

花朝泄氣。杜譽繼續道:“其實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個時辰,廚下現成的吃食,應該隻有茶葉蛋。我有幾次外出辦案回來的晚,去廚下討吃的,大娘都說隻剩下茶葉蛋了。那大娘每日鹵蛋都故意多鹵些,到了散值的點沒人來討,她就悄悄帶回家,給她丈夫孩子吃。你這一去一回的工夫,現做的話,隻夠下一碗麵。另一碗,隻能是現食。”

花朝瞠目,這誰還願意在他杜譽手下當差,平時摸個魚都摸的心驚膽戰!轉念想到自己馬上要背負來刑部偷蛋的大罪,進了刑部大牢獄友們問起來都難以啟齒,忙忙將尊嚴拋到九霄雲外,賠著笑道:“大人實在明察秋毫,民婦佩服不已!”

“佩服?佩服就偷本官的蛋?拿回去,留著做念想?”杜譽唇角勾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卻立刻板起臉,端出刑部堂官的架子,道。

“大人冤枉,民婦沒有偷大人的蛋!“

“那本官的蛋呢?”

“大人的蛋,民婦放、放在廊下了。”

“本官的蛋,為何放在廊下?”

看樣子,今兒這蛋是繞不過去了。花朝隻覺眼前無數個蛋次第連成一個圓圈,杜譽這隻老母雞端坐在蛋圈中央,手擒一隻蛋做的驚堂木,森森冷笑。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連忙謅了個理由,信口雌黃道:“大人,那蛋太燙了,民婦想著放在廊下晾晾,免得大人燙了嘴。”

“哦。”杜譽點點頭:“那你晾了有一會了,端過來本官看看,是不是還燙。”

杜譽這麼吩咐,花朝隻好移步往廊下取那碗茶葉蛋。走到一半,咬咬牙,霍然轉身道:“大人,民婦撒了謊,民婦不是在晾蛋。”那碗茶葉蛋因最後取得,取時麵已煮好,花朝怕麵坨了,沒有讓大娘再重新煮蛋,想著一會剝了蛋撂進麵裏,滾熱的湯水一浸,吃著大概也不會嫌涼。

是以那蛋早已涼的透透徹徹的。杜譽一摸,就知道了。晚招不如早招,早招還能落個態度好。行走江湖,需懂得審時度勢,識時務者,才成俊傑。

“嗯。那你究竟為何把本官的蛋放在廊下?”

花朝咬牙的瞬間已想到了新的托辭,醞釀出飽滿的情緒,“誠懇”道:“大人,這,其實是民婦家鄉的習俗!”

“哦?”杜譽對她的表演始料未及,一挑眉頭:“你們家鄉時興偷別人的蛋、放在外頭?這果然是別具一格的風俗。貴鄉民如此做,是要……作法?那是祈雨呢?還是求子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