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大小姐不當,何苦來刑部趟這渾水!
連王菀都如此,自己這薄命一條,牽扯其中,豈不更是凶多吉少?
不行,她要逃命,她要想法子逃命!
花朝腦中轉過千般念頭,輕撫胸口,穩住心神,卻見杜譽淡淡白自己一眼,道:“王菀不敢在鄧堯麵前自認身份。”
“嗯?”
“我說鄧堯與真的王菀不會再相見,是因為王菀不敢在鄧堯麵前自認身份。”杜譽無奈又重複一遍。
“哦!”
長“哦”一聲之後,花朝終於反應過來——不是不敢認就不敢認,你語氣那麼哀怨做什麼?
見她似仍有不解,杜譽道:“王菀昔日初為刑部辦案時,有一回將本應下到嫌犯碗中的瀉藥下到了鄧堯碗裏,被鄧堯抓了個正著,五花大綁扔來刑部。怕墮了刑部名聲,更怕被王尚書抓回去學女紅,胡亂報了個名字。這之後,更是聽到鄧堯的名字都繞道走。”
“所以,冒充任何人在王菀麵前都有可能穿幫,唯獨王菀不會。
花朝恍然,心中為王菀的默哀不減。
聽他這麼說,又忽然想起一事,問:“我為何要冒充王菀?還有大人,你方才裝暈,是想阻止鄧堯插手刑部之事,對嗎?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想知道?”
“嗯。”
她“嗯”字剛出口,杜譽忽然闔上雙目,當著她麵施施然在榻上翻了個身,將一個後背留給了她。
這是……
“本官仿佛有些頭疼。”杜譽悠悠道。
第二十一章
花朝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
頭疼是吧!好,姑奶奶給你按!看你有沒有那個福消受!
然而真觸到杜譽額頭,才發現自己手下一層細密的汗,再仔細看,這廝額上青筋若隱若現,似在繃緊神經,強忍痛苦。他後背受傷頗重,掀開衣裳,一片淋漓血跡和能透出血來的烏青。
卻到目前,隻顧與她插科打諢,未吱過一聲。
本想下死手狠狠整治他的花朝忽然心軟了下來。手指摸到他額上的幾個穴位,由輕至重的一下一下替他按了起來。
她明顯感覺到杜譽微微一僵,旋即真順著她的節奏放鬆下來。雙目仍是閉著,因失血蒼白,整張臉更像冰種翡翠雕出的一尊玉器。
呼吸也漸漸平穩。就在花朝以為他已經睡過去了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以前我娘子也曾這麼替我按過頭……”
花朝一怔,心中浮起一絲異樣的感覺。當年杜譽通宵寫文章頭痛,她也曾自告奮勇為他按過頭,但是說到娘子,就和她沒什麼關係了。
她都差點忘了。杜譽還有個亡妻。
杜譽說他妻子是永興元年春天去世的。那就是她離開後不久。
花朝知道樂順縣中有不少姑娘中意他——陳員外家小姐溫婉端莊、知書達禮,就是那丈母娘難纏些;李家香鋪的三小姐生的十分嫵媚,隻是一向拋頭露麵做生意,性子有些潑辣;錢家姑娘倒是這兩個毛病都沒有,隻是長相上也較他們略次些;此外還有孫家未過門就死了夫婿的小寡婦;金屠戶那年過二十五還未嫁出去的老姑娘……
若非他那窮苦家境攔下了一半求親者,杜譽家的門檻隻怕都會被人踏破。
說笑了,杜譽家那樣幾間破茅屋,哪來的門檻。
也不知他最後究竟娶了誰。
可惜了,那姑娘竟這般命薄。
這麼想著,花朝覺得胸口莫名有些酸澀。大概是為杜譽抑或他那從未謀麵的亡妻傷感吧,她心想。深覺自己感情充沛、對於旁人之事亦能感同身受,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