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閑聊,但說便是。”

“聽聞……先女帝,是被當今聖上給害死的。”

第二十七章

花朝神色一頓, 饒是已做好準備能令他吞吞吐吐的話必然是晴天霹靂,還是悚然一驚。

此事她曾親身經曆過,沒有人比她更為了解內情……

她心神已亂, 忘了問他是從何處聽來如此荒謬的消息,好半天醒過神來,也隻是掩耳盜鈴地問:“這鄉野無稽之談和、和這案子……有什麼關係!”

葉湍望著她,緩緩道:“方才你說的那本書, 若是改一個結局,會怎樣?”見她不應, 頓了頓,自顧接了下去:“這些輿論之事, 一旦煽動,極易……動搖社稷。”

花朝其實自杜譽第一次提及崇禮侯時,心中就打起了鼓, 隻是一直避免往這個方向想。此刻, 她已不能被觸動的更厲害, 明知他說的有理, 還是硬著頭皮道:“曆來刊書都要報崇文館批準,倘若真如你說, 那本《嶺南女俠》改個有反意的結局, 崇文館又如何會批!”

葉湍笑笑:“我記得你一進來時就和我說過,那個董元祥,是崇文館的一個吏員。”他闔目靠在牆上,懶洋洋道:“若是我, 改便改了,為何要讓崇文館再批一回。夾在原先的批次裏發售出去便是,等到官府察覺,已然晚了,正是我登高一呼的時候。”

其實都不需要額外重寫一個結局。花朝忽然想到那日車中杜譽和她說起的一事。《嶺南女俠》那書,童觀本來寫的是另一個結局,隻是讓董元祥給駁了。目下看來,那本書,倒是極有可能未被銷毀,而是逃妾韓氏帶走的那本。

見他沉思,葉湍漫不經心地笑了笑,繼續道:“其實,我聽你這麼說,原先那個《嶺南女俠》的本子,但凡讀過女帝傳的人似乎都能多多少少看出女帝的影子,照說崇文館亦是不應當批的,隻是董元祥既在崇文館任職,這裏麵稍稍活動一下,卻是容易得多。”

“哦對了,你方才說你與那位杜大人在去崇禮侯府的路上遭到了刺殺。那刺客必然是知道你們要去崇禮侯府、方才選擇在途截殺。可是,知道你們要去赴宴的除了秦衙內,似乎就隻有那位被杜大人強買了請帖的禮部小吏……我方才想起一事,不知和這相不相幹,我聽聞王尚書最初是將女兒送去禮部曆練的,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恰恰是禮部?什麼樣的人才能替他照顧好自己的掌上明珠?”

“不過聽你一番敘述,從目下證據來看,反倒是那個崇禮侯有可能會被冤枉……董元祥明擺了算王家人,董氏更不用說。如今,也就一個胡侍郎算是崇禮侯門下,倆人的嫌疑,要我說,至少也是一人一半……”

花朝卻搖搖頭:“不。胡惟簡不能算是崇禮侯門下。”旁人或許不知,她卻記得清清楚楚,當年帝位之爭,崇禮侯黨落敗後,是王庭用竭力牽頭上書保下了一批人,其中就包括這位戶部侍郎胡惟簡。隻是之後胡惟簡送禮上門道謝,被王家人當著麵扔了出去,世人因此斷定王庭用為人公直,不結黨。如今看來,倒更像是故作姿態了。

王庭用手握兵權,大女兒貴為皇貴妃,為天子誕下長子;次女遠嫁西番,與西域甚是交好。若是他逼宮天子,扶幼帝而立,又有誰能轄製的住他。

這麼想著,她立刻將牢門鎖鏈敲地當當作響,欲喚獄卒進來。葉湍一眼看穿她意圖,冷笑一聲:“怎麼?這麼著急拿我的推斷去討好那位杜大人?”

他這口氣頗不和善,與方才為她拆解案情時的娓娓道來全然不同,花朝一怔,麵色微紅,立刻辯駁:“怎麼是討好!若你說的是真的,此案關乎天下安寧,若有蛛絲馬跡,自當立即稟報官府。”她一腔言辭說的是理直氣壯,自己都有點疑心自己是被杜譽附了身。然而這話說的卻不是假的,她們馮家這麼些年為“天下安寧”四個字送了多少男兒。幼時搖頭晃腦在叔公和女帝麵前背書時就聽他們侃侃而談,潛移默化間,這四字已然烙進她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