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聞言微微一怔,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聽見杜譽沉實的聲音自身側傳來:“他答應你什麼條件,我亦可以做到。”

第三十章

見花朝不為所動, 葉湍未再多話,一個縱身飛上房頂,反先他們走了。

昏迷在旁的姬敬修慢慢醒轉過來——那刺客對他下手不重, 顯然不是衝著他來的。他醒來見杜譽受傷,十分愧疚,明白自己府邸已不安全,便不再留客。取了兩瓶上好的金瘡藥, 命小廝領他們出去。

花朝扶著杜譽往外,他的馬車停在侯府西側門。小廝引著二人穿庭院過去, 走到一半,竟然真如他方才所說, 下起小雨來。

小廝要去拿傘,杜譽怔怔看了一會那雨幕,拒絕了。

花朝見雨還不大, 想著統共也不過數重院子, 現下最要緊的是趕緊帶這位祖宗去看大夫, 也就沒有吱聲, 任由細雨綿針似地落在身上。

豈料眼看隻剩一重庭院,那雨忽然轉大了, 劈裏啪啦倒豆子一樣砸在兩人身上。花朝欲拉著杜譽快跑, 誰知這位祖宗腳下卻跟灌了鉛似的,仍不疾不徐,直似閑時在逛街市。

大雨傾缸似地落在他身上,胳膊上的傷口血跡已被衝淡。沾了淋漓雨水, 紅的不再刺目,卻益發顯得他脆弱。

“大人,咱們快些走吧……”花朝見他一點自覺性都沒有,無奈催促。

杜譽卻不知想到什麼,露出一點奇怪的笑:“快些走做什麼?好雨知時節,更知我心意。何不慢些走、好好享受一下?”

享受?我幹幹爽爽在家靠在貴妃榻上嗑瓜子看話本不享受?

杜大爺,你可心疼心疼你那隻胳膊……還有我吧!

花朝見他不聽勸,索性拽了他一把。他倒好,幹脆住了腳。花朝一下子火竄上來,憤憤撒開他手,緊走兩步,又還是不忍心,轉過身,朝他怒吼:“杜蘅思你走不走!”

杜譽被她吼的一懵,好半晌,乖乖吐出一個字:“……走。”

“走快點!”

“哦。”

果然立刻十分聽話地邁開大步。見那雨水瓢潑,又狀若無意地伸出完好的那隻胳膊,攔在花朝頭頂。

然而因為兩人婆媽,還是全身濕了個通透。上車之後,花朝拎拎自己尚在滴水的衣袖,沒好氣地給了杜譽一個白眼。

杜譽接收到,低下頭,悶著聲,有一會,忽有些受委屈似的鼓囊了一句:“生氣的應該是我。”

花朝一聽,這話奇了,先白白陷她於危險,又強拉著她淋雨,到最後,竟該由他來生氣。

講道理,這廝有些欠揍。

然而看在他眼下一身傷的份上,花朝決定先記下這頓揍,隻斯文地回了他一個白眼。又低下頭理理自己身上已經濕透的衣裙。

卻聽見杜譽悠悠的聲音問:“你這幾年……過得好不好?”

花朝這才反應過來他的生氣應當往前事中尋。心裏的底氣一時泄了,先默默在心中將他那頓揍銷了賬,又下意識舔了舔自己有些幹涸的嘴唇,好半天,才下定決心,不答反問:“你是何時……記起我的?”

杜譽凝目看著她,唇邊彎了彎。

花朝登時明白過來,一時心虛又被一股陡然竄起來的草莽氣壓製,忍不住脫口:“書呆子你一直在騙我!”

杜譽聽到“書呆子”三個字,唇畔的弧度更深。定定看了她一會,溫溫潤道:“書呆子從未騙過你。”幾個字說的尤為認真。

“那你一直裝作不認識我!”

“我從未說過不認識你。”杜譽道:“是你自己慌稱未亡人馬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