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你還記得嗎?那天晚上我們吃的是什麼?”
“記得。是我網的那條小鯉魚。”
杜譽垂目,極認真的說:“我現下……會殺魚了。”
第三十三章
花朝怔了一下, 思緒一下子又飛回四年前的那個小茅屋中。
那天她興衝衝提了魚回來,將它放入水缸裏,搓著小手看它遊了一個下午, 意識到一個殘酷的現實問題——他們兩都不會殺魚。
杜譽一貫吃的很清淡,偶爾吃點魚肉也是街坊給的或鎮上買的,從未試過自己親自動手殺魚。
花朝就更不用說了,連生個火都不會。
兩人麵麵相覷了半天, 終是杜譽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將那魚從缸中撈出來, 拖著花朝去了鎮上的魚鋪。
魚鋪老板是個市儈的大漢,一向嫌棄杜譽家貧, 無奈又有個正值思/春年華的女兒,十分心悅杜譽,因此更是對杜譽恨之入骨。
這日店中剛好隻有老板一人。杜譽提著魚過去:“勞駕, 能幫忙殺個魚嗎?”
老板吊兒郎當地回:“可以, 十文錢。”
“十文錢!你怎麼不搶!”花朝從杜譽身後一跳過來, 咬牙切齒:“你這魚才賣八文!”那鋪麵木板上鬥大的字寫著“新鮮鯉魚, 八文一斤”。
“老子自己的鋪麵,老子願意怎麼定價就怎麼定價!愛殺不殺, 老子還不稀罕賺你那兩個臭錢呢!”那老板掀眼皮淡淡掃了一眼花朝, 眼見這斯文廢物又勾/搭上了別家姑娘,更是不屑:“小丫頭,跟著這種廢物男人,殺個魚都不會, 要吃苦的!”
花朝頓時氣地整個人像河豚一樣鼓起來:“你才是廢物!一肚子草包、滿腦子壞水,你家老婆孩子跟著你才是吃苦!會殺個魚有什麼了不起的!你會寫文章嗎?大字都不識一個,價牌都寫不對,還好意思看不起人!我家男……”順著那魚鋪老板的話,差點“男人”兩個字就要出口,頓了一下,臉上一紅,忙忙換成了別的:“杜大哥作的一手好文章,知書識禮,以後是要考功名、做大官的!豈是你這種凡夫俗子能相提並論!”
“花朝……”那大漢生的十分魁梧,杜譽怕她逞一時言語之快,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拉拉她袖子,想將她拉回到身後,她卻固執不動。
其時新朝初創科舉,開科尚沒有多少年頭,時人愚昧,鄉裏間從未見過讀書做官的,因此對杜譽這等窮酸讀書人並不多瞧得起。
那老板氣地瞪圓雙眼,“啪”地一拍跟前案板:“小丫頭,你別給臉不要臉!”
花朝絲毫不示弱,叉起腰:“你才不要臉!你要臉你想騙我杜大哥錢……”兩人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鋪邊的街坊漸漸圍過來,花朝眼角掃到,忽然“哇”的一聲嚎啕大哭:“你……你欺侮我!臭老漢不要臉,當街欺負我!!哇~~~~~”連在她身側、一直小心護著她的杜譽都被這驚天一嚎嚇了一跳了。生怕她真受了委屈,忙彎腰安慰她,卻發現她袖子底下的眼睛裏,擠了半天也隻擠了個微紅,連半滴眼淚都沒有。
街坊聽到小姑娘嚎哭,連忙七嘴八舌去問那老板什麼情況。那老板氣地直要衝過來揪打她,卻更坐實了花朝的控訴。花朝又抽抽噎噎道:“來時娘親曾告訴我,樂順鄉風最是淳樸,鄉民個個和善好施,竟沒想到遇到這等惡霸蠻棍,我、我我要回家……”
樂順縣在天子腳下,卻又與京城相隔甚遠。當初勉強被劃入京畿,已是遭了周遭鄰縣無數白眼,因而鄉民尤為好麵子。
一聽這小姑娘將兩人之間的糾紛上升到對一縣的控訴上,立覺那魚鋪老漢給大家丟了麵子,紛紛指手畫腳、說他無理。那魚鋪老板百口莫辯,要打她,又被諸人攔住。七手八腳間,反莫名挨了不少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