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譽的聲音似有魔力,讓原本還有些焦躁的她忽然安靜下來。

花朝縮在他懷中,潛心裏,她亦貪戀這懷抱的妥帖溫暖。

“你相信我”四個字重若千鈞,穩穩落在她心上,將她漂浮了四年的心一點一點、重新壓回土壤之中,有了著落。

刹那,那土壤裏又冒出細小的嫩芽尖,讓她不由生出一絲希望。

她一向堅硬的殼忽然軟了下來,靠著他,不知過了多久,沉沉應:“好,我相信你。”

話落,她忽覺得心中雨霽風停,蒼穹朗朗,一片闊遠。

原來順應自己的心,是這麼的舒服。

然而她亦不是一絲理智全無。她悄悄在心中估量著最壞的結果——再壞,大不了一死便是。隻要她想辦法將杜譽從此事中摘出去,這件事對她便構不成多大的威脅。

杜譽的懷抱寬厚暖和,她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勾住了他。

他們於恍然間已經失去了四年,未來若頭頂終究不得不繼續懸著這把利劍,他們亦不知還有多少個四年可以失去。

這麼輕輕相擁著,片時,花朝忽然想起一事,抬頭道:“那日在牢中,葉湍告訴了我一些事……”

杜譽聽到“葉湍”之名,臉色微微沉了沉。

花朝注意到,輕輕在他手臂上一擰:“小氣鬼!”不待他反應,便將葉湍那日牢中所說一五一十複述了一遍,擔憂道:“王庭用如此,必不僅限這些手段,你得早些做防範。”

杜譽聽罷卻淡淡一笑,拉起她手,說:“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花朝見他神色中竟是絲毫詫異也無,但亦不見多少認可,反透著一股子哂意,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有些好奇,半推半就地跟著他出了門。

跟在他身後,見他肩膀上雨水已滲進袍子裏,氤氳開一片水跡,忍不住掏帕子給她擦了一下。

然而擦的時候,剛好經過門檻,她腳下一個沒留神,整個人直直就往前麵栽去。杜譽聽到身後動靜,眼疾手快一把撈住她,而她的手卻仍搭在杜譽肩上,身體下墜的力量帶的她手一拉,杜譽衣領“嘶拉”一聲,被扯了個碗大的口子。

杜譽今日上值,穿的是那件緋色官袍。此刻袍子被扯了個大口子,半片衣襟像經幡一般搭下來,在胸`前搖搖擺擺,不倫不類,十分狼狽。

他側頭一看,淡淡一苦笑,一手托著她腰,卻不著急拉她起來,反湊到她耳邊,輕輕道:“大白天就扯我衣服,夫人很是心急啊!”他的氣息噴在花朝耳側,溫溫癢癢的。

花朝臉一紅,伸手將他臉推開。

不遠處的吳源看見這一幕,捂著臉慌慌張張走開。他方才回自己衙房後,收拾了下東西,正預備出門時聽聞王尚書來過了,料想這時再來借傘,應該不會有什麼麻煩,卻不料正好撞見這一幕。

哎,這今日是注定要淋一場了。

“快拉我起來!”花朝不知是急的,還是被他暖暖的氣息暈的,臉色微微發紅:“這是衙門!”

杜譽一笑:“我都不怕,夫人怕什麼!”卻依言將她扶起,又為她整理了下淩亂的發。

然而自己這一身卻無論如何都穿不出去了。無奈,隻好轉去廂房換了件常服,將那官袍收起來,欲次日送到裁縫鋪子裏去。

花朝卻摩拳擦掌、自告奮勇道:“我來替你縫吧!”

杜譽刹那想起四年前她縫毀了自己為數不多的一件衣袍之事,驚恐道:“還、還是不必了,我就兩件官袍,這一件……”見她神色似有些失望,輕歎口氣,不一會,捧出件半新常服:“這一件也破了,你要麼……先縫這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