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婚事,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拚了老命也要成。崔發還想再往上走幾步,崔家也不該止步於此。
“一封給林家,一封給晏學士。”崔發把信遞給宅老,頓覺頭疼,轉身就往張氏房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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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
崔沅綰剛跨過門檻,就見秀雲急急忙忙地拿信遞給她。
秀雲叉手行禮,恭敬奉上信箋,道:“娘子,是晏家的信。”
眼下府裏上下皆知,二小娘子擺脫了那寒酸的林家,要風光嫁到晏家去了。
沒幾個人見過晏學士的模樣,不過也從旁人口中聽到過他那仙人之姿,玉樹臨風。宅老不叫她們這些女使聲張,她們便隻在私下裏圍在一起,說些閑話。
秀雲一直跟在崔沅綰身邊,自然想叫她配位良人。今日聽這消息,笑得比熟透的石榴還豔。
崔沅綰被秀雲這臉癡態逗笑,心裏自是暢快。
“晏學士是位端方君子,可沒說叫我去遊湖賞花呢。隻是說著寬心話,叫我莫慌,婚事一切有他操心著。”
雖是這般說,可崔沅綰還是從信裏讀出了風雨欲來的意味。
她與晏學士來往並不多,仔細想想,也就見過一次麵。聖人生辰時,官家辦了生辰宴。崔沅綰跟著王氏前去赴宴,宴席上與他撞麵。不過匆匆一瞥,約莫誰也不記得誰。
男女不同席,可那人身姿勁瘦頎長,在一眾油頭肥耳的官員中頗顯出眾。上輩子她潦草下嫁,婚後在宅院裏待著,自然沒再見過他。
重活一輩子,仍舊上不了沙場,做不了官,所幸能選郎婿搭夥過日子。比上輩子隻能下嫁要好得多。
秀雲瞧見她又怔著,猶豫了半晌才開口:“娘子今日怎麼了?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難不成是落水的事在心裏成結了?”
崔沅綰搖搖頭,鬢間簪子微晃。“醒來太乏了,過會兒就能好。”她回想著落水前的事,對秀雲來說是兩日,對她來講卻恍如隔世。
屋裏涼快,崔沅綰脫去尖頭履,支手躺在床榻上,問了秀雲一些事。
還是老樣子。姨娘進家門後,院裏不得安生,整日雞犬不寧。
“果真是夏乏。”崔沅綰掂著一把團扇掩麵,眼眯著,隱有睡意,“歇會兒罷,有什麼事再叫我。”
秀雲說是,伺候崔沅綰歇息。往前小娘子可沒午睡的習慣,大抵是身子倦得緊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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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的屋裏有冰盆擺著,雕花窗子用梨木杆子撐了半扇,涼快清爽。崔發覺著這處當真是好,躺在張氏懷裏,稍作歇息。
張氏任由崔發靠著胸脯,心裏有千萬句埋怨,但瞧見崔發滿目愁容,生怕說錯話惹人惱,隻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在他身邊扇著涼風,一麵附和著崔發的牢騷話。
“晏家和林家,實在是難以選擇啊。林兄與我有恩,夏長史也發展得正好,晏家也是崛起的新秀。可我……”崔發話頭止住,這些官場上的話平日裏他都跟王氏說,王氏雖不懂,畢竟是一家人,不會往外傳。
妾室就不一樣了。今日一急,這才破了例。
張氏笑笑,姣好麵容頓時綻開了花,恍惚之間散發著香氣,迷了崔發的心。
“如今我是禦史中丞,”崔發開口,“禦史台的台長,聽起來好,實則各種繁文縟節都要時刻謹記遵守。看著威風,實則容易得罪人不說,還常常吃力不討好,家裏討不到半分油水。”
崔發把真心話說了出來,他原先是開封府的判官,後來莫名升到了禦史台去,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張氏不懂皇家的官位名兒,打心眼裏覺著台長威風,隻是開口還是說著另一番寬慰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