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綏了然,這會兒才恭敬說道:“崔公不必見外,叫我的字就好。”
菜肴雖好,可一家人的心思都不在美食上麵。這會兒筷著才動了幾下,女使就奉上果酒,酒盞落到桌上,這邊才有了聲響。
女眷坐在一桌上沒多說幾句話,張氏覺得胸悶氣短,恨不能長對翅膀飛到外麵去,好過忍受麵前人家母女相處的場麵。
崔沅綰出嫁,王氏麵上淡定,擺著當家主母的氣場,實則心亂如麻,不知如何自處。
後院常常起火,張氏那驕縱樣子叫人心煩,慕哥兒也是個不成氣的孩子,大姐走得早,一個家的重任幾乎都落到了崔沅綰頭上。
王氏忙著嫁女拾捯嫁妝,張氏忙著撩撥崔發,整日盼著求個種。兩個娘心思各異,不過麵上還是做出和氣模樣。
“二姐,方才你也看見了晏家大哥的相貌,覺著如何?”王氏出聲打破這廂安靜詭異的氣氛,一麵給崔沅綰夾起煎蟹片,穩穩落在菜碟裏。
崔沅綰頷首說好,她自然懂得王氏的心思,是叫她趕緊巴結郎婿呢。
王氏一見,心頭大喜,又給崔沅綰夾了塊鯽魚肉。
崔沅綰不愛吃魚肉,八歲時被魚刺卡得不輕,喉嚨差點被割壞。而王氏送到碟子裏的那塊魚肉,白刺清晰可見。
崔沅綰心裏涼意驟起,覺著這場景真真是諷刺又可笑。
她被重生的喜悅砸暈了頭腦,把娘當成心裏的慰藉。上輩子一直叫她忍受林家一堆破事的,是她娘,嫌她成了糟糠妻丟家族臉麵的,也是她娘。
王氏逼著自己的女兒,給兒子鋪一條通天大道,給家族賺來聲譽,至於她自己的情緒,王氏向來勸忍。
碟子上躺著的那塊魚肉,數根長短刺交叉。王氏這會兒正給慕哥兒仔細挑著刺,那塊魚肉白淨細膩,魚的前胸肉都落到了慕哥兒碟裏。
這樣的偏見就連張氏都看得清清楚楚,不過張氏也不多關心大房的事。她最近愛吃酸食,都是酸兒辣女,這可是個好兆頭。
張氏也不管他們崔家家族的雜事,低頭吃著那盤櫻桃煎,默默看著大房的笑話,心裏愈發暢快。
盤裏的櫻桃煎少了一半,張氏才舍得開口,問了一句:“婚事有變,晏家都收到了消息,晏學士今晚就來了。怎麼不見林家有什麼動靜?這老實的林家郎也不來看看二姐,先前還說什麼非崔家二姐不娶,難道是誑人的?”
王氏動作一滯,把目光投到了崔沅綰身上。
“林家於我家有恩,爹爹與林公向來交好,私下裏定是會說清楚的。”崔沅綰話裏沒提到林之培,想起那人就覺得晦氣。
崔沅綰心裏悶,眼下宴席上都在吃酒說話,沒人會注意到這桌的動靜。
崔沅綰說自個兒吃得撐,身子實在不舒服。王氏想叫她出去走走,可慕哥兒不願意。一見崔沅綰想起身,趕忙趴到她膝前撒嬌。
“今日多虧了這屋裏的屏風,男女席一隔開,你也方便出去,不用去跟你爹爹特意說一聲。”王氏拉過慕哥兒,好叫崔沅綰起身出去。
崔沅綰朝屏風那邊望去,人影綽綽,看得出來是在吃酒攀談。
王氏見崔沅綰還是猶豫不決,心一狠:“去罷,你爹爹又不會吃了你。再有幾日成婚,你就成了身份尊貴的外命婦。有晏學士給你撐腰,沒人敢說你不是。”
晏綏上門拜訪後,王氏說的話頭就再離不開他,顯然是在撮合。
崔沅綰也知道她的心思,點頭說好,起身悄摸出去。
熱浪驀地竄進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