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慕哥兒那般可愛模樣,王氏的心都化成了春水。
她喜悅歡喜時,哪裏顧得上受氣的閨女。王氏連連說好,跟著養娘去瞧慕哥兒。
王氏走得急,自然沒發覺前堂外栽著的柳樹有動靜。清風拂過,柳葉上多了幾個似蟲蛀的小洞,往崔沅綰走的方向延伸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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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院是張氏頤氣指使著仆從搬物件。院不隔聲,慌亂的腳步聲,木材的摩攃聲與說話攀談聲,都傳到崔沅綰在的小院中去。
崔沅綰說要小憩,秀雲綿娘忙給她洗漱拆髻,換上貼身衣裳。誰知她剛躺下,睡意全被隔壁吵鬧聲吵散,人不堪其擾,愈發清醒。
瞧著崔沅綰臥在床榻上若有所┆┆
“有何不可?”秀雲歪頭蹭著崔沅綰微涼的手,“我要守在娘子身邊,哪兒也不去。娘子就是我的再生爹釀,這輩子為娘子做牛做馬,我也心甘情願。”
“竟說傻話。”崔沅綰抿唇微笑,不把這話往心裏去。一輩子長著呢,她今日這般想,明日若遇見個中意男郎,指不定怎麼變話術呢。
一如當年滿腔孤勇的她,自以為能與林之培相安無事過好平淡日子,那時少|婦倚門嗅花,哪裏想到身後狼狽樣。
“去收拾東西罷,待爹爹和官人來了,約莫隻會一起吃頓飯,之後各回各家了。你與綿娘多操些心。”
秀雲說是,起身退下。
門緩慢關上,屋裏一片靜寂。良久,床榻上傳來一陣歎氣聲,眼看日落西山,傍晚來臨,隻是躺著,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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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用膳也是貌合神離。崔沅綰實在是對這大家用膳有了陰影。上次家姑把一大家聚在一起用膳,誰知是鴻門宴,鬧得不歡而散。今日雖在娘家設宴,崔沅綰亦覺著如坐針氈,沒有胃口。
她低頭看著碟裏的菜堆成小山,而晏綏還自顧自地給她吹著熱湯,當著爹娘的麵,也不知避諱。崔沅綰心裏暗歎,味同嚼蠟。
飯桌上隻有咀嚼聲,偏偏王氏張了口。
“女婿,眼下你嶽丈的官位也沒了,難道官家是想叫他餘生都在府裏過日子麼?”崔發的事難以叫王氏冷靜下來,她把晏綏對自家閨女的疼愛看在眼裏,愛屋及烏,她也有底氣去索求更多。
“小婿自會安排,無需操心。”晏綏敬著酒,話裏滿是疏離。
王氏本以為他就是這般淡漠冷清人,誰知下一瞬晏綏就喂著崔沅綰喝湯。
“燙不燙?燙的話我再吹吹。”
這話柔得能膩死個人,對兩人說話,語氣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慎庭的意思,也就剩你聽不懂了。”崔發嫌棄地說道。
王氏吃癟,撇著嘴回道:“那官人倒是說說,女婿的話是什麼意思?”
“不降便是升。先前我總想脫離禦史台,卻怎麼也找不到突破口。眼下好了,我待在家,告身尚未下達,禦史台卻有新官上任。新任台長是外戚,係聖人娘家兄弟。此人是李佶,正是我的老同年,那年進士第二十三名,後在蘇州任知州。前些日子他與堯判官一同麵見官家,官家對二人讚不絕口。那時我該想到的,李佶最恨官官相護,早就想來禦史台當官。這下倒如了願,就連堯判官也跟著他升到禦史台來,奉為禦史大夫。”
“原先我想不通,為何偏偏是這二位。後來慎庭一番解釋,原來二人都是兆相的追隨者,在蘇州大行新法,百姓得利,引來幾個州郡接連效仿,為新法贏得好名聲。這兩人心向禦史台,定不會如我一般屍位素餐,也好,也好。”
聽見堯時的名兒,崔沅綰便想起那日玉津園與堯夫人會麵。那次回去後,她把握不準,隻在晏綏麵前隨意提過一嘴,不曾想晏綏真聽進了心裏去。
崔發悶著果酒,一番感慨:“在大理寺待著的日子實在是不好受。幸有慎庭一路護航,為我查出那些偽證,洗刷冤屈,我才能平安回來啊。一樁樁一件件,慎庭都幫了大忙。”
“這是我該做的。嶽丈那時允許我娶二姐,這才是我要記一輩子的事。”
飯桌之下,晏綏的手撫上崔沅綰的腿,青筋可見的手想往下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