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
“你不會離開我的,對罷?”
沒有半分猶豫,崔沅綰說是。
晏綏聽見她的回話,一下便卸了全身力氣,又變成了噓寒問暖,時刻照顧她感受的好郎婿。
隻是他對那哥仨的事閉口不提,他不說,崔沅綰也要去尋。
她對晏綏存著警戒,可一貫相信,若非事藏玄機,他斷不會貿然出手。
上次處死那群姨娘,為她出氣是真,卻也要找個名副其實的罪名。娘家貪汙,兄弟又仗著有後台多次闖禍生事,最終落得株連三族。
貪汙乃是官家最恨的事,不經開封府與大理寺,罪證全昭示出來時,人已經處理罷了。正因姨娘罪孽深重,晏綏才殺得坦坦蕩蕩。她信這次也是。
三位小官人畢竟是公主的遠房表親,縱是再低賤不過的外戚,也比奴隸的命要值錢。
路上靜得很,甚至叫人覺著是詭異的靜。人都被晏綏支開去,偌大的園林仿佛隻有她一人在走動。
萬幸的是她看到了晏綏身邊最忠心的一條走狗,常在暗處動作的炔以竟直挺挺地在她麵前出現。
崔沅綰不做寒暄,開口見山道:“我想看看那三位小官人,你能帶我去麼?”
她斷定晏綏不會把人殺了後拋屍亂葬崗,哥仨定還在那間屋裏躺著。
炔以叉手說道,“殘肢不全,蛆蟲附身,恐嚇到娘子。”
炔以彎腰,遲遲沒聽見崔沅綰發話。往上偷瞄一眼,原來她正陰著臉,那副陰沉樣當真與晏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人都死了,畢竟為我做過事。我隻看一眼,什麼都不做,行麼?”
話自然不起作用,叫炔以後退一步的,是崔沅綰這身熟悉的衣裳。
那日他得晏綏令,隱身護送崔沅綰出走。晏綏不願打擾她靜養,隻叫炔以送她到那條道上,不必往前再走。
他記事向來深刻準頭,自然記得那次出走時,崔沅綰穿得就是這身衣裳。
綾羅料子,月白色,別致的款式,崔沅綰喜歡,晏綏便叫裁縫做了好幾身來。原先那身被拋在庭院裏,崔沅綰今日穿起“舊衣”,定不是無心之舉。
崔沅綰在提醒他,他與承怡縣主的親密逾矩之舉,她都記在心裏,以此為要挾。
誠然,晏綏知道他與縣主那數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可晏綏不會看到,他吻著承怡縣主的手背時,那臉忠誠模樣。
狗怎會有兩個主子?他的命是晏綏賦予的,他命裏的光是縣主帶來的。他忠心,但做不到無情,因為他也是人,是人就會有惻隱之心。
炔以咬緊牙關,艱難吐出一句:“跟我來。”
晏綏掌握全部信息後,並不在乎三位小官人被放在哪裏。藏在假山後,有一簡陋小屋。推開門進去,頭顱放在人身上麵,並沒有與脖頸嚴絲合縫地貼合,頭身間還有半指距離。
“娘子說過,什麼都不做。”炔以合上門,恭敬站在崔沅綰身後,見她看得認真,出聲提醒道。
哪知崔沅綰輕笑一聲,蹲在六郎身邊,仔細觀摩著,如對待稀世珍寶一般。
切口完整,殺手早做好了準備,一刀下去,血是血,肉是肉,筋是筋,劃得細致。
晏綏砍斷六郎小指,是為了泄憤,故而傷口骨頭黏連,令人作嘔。
瞧瞧這屋裏的場麵是多麼美啊,頭顱上,眼睛瞪大著,眼珠微微外凸,眼神渙散。
很眼熟,上輩子死後,她就是這狀況。彼時她成了一縷魄,或是常人所言的鬼。她就是這樣含冤而死的,想必六郎也是。
“官人為什麼要殺人呢?”崔沅綰問道。
把柄被她抓著,炔以也隻能如實說道:“在公主把人接到府裏時,三位已被夏賊下了操蠱。若主子來晚一步,蠱毒便會傳到娘子身子上。不論主子殺不殺,三位昨日都會毒發身亡。”
所以選在門前斬首,就是為了恐嚇她麼?崔沅綰心下了然,竟覺著這般狗脾性愈發對她的胃口。
崔沅綰望著六郎的頭身出神,低聲喃喃自語:“要練多少次,才會這般熟稔。”
權勢難免會有不中用的時候,可武功不會。武功高,殺人處事便如吃飯飲水一樣簡單。
她也想這樣。害她大姐的凶手與夏昌脫不了幹係,她做事利落,想叫誅殺凶手也利落。就像殺六郎的人一樣。
崔沅綰眼眸晦暗不明,盯得緊,眼前都是紅血與皮肉。
晏綏敢殺人,自然也有擺平此事的能力。公主一向看不慣夏昌作風,哥仨又是遠得不能再遠的親戚,縱是死在官家腳下,也能擺平。
“放在屋裏也是臭,官人既然沒說,便是叫你自己處置。”崔沅綰拍拍手,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