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沅綰無意與他拌嘴, 索性往後一趟, 身子埋在床褥裏,到處都暖洋洋的,把她的心窩也暖熱了來。
雖剛入初冬,可寒意驟起,比晚秋更冷。這樣冷的天,若還待在清風閣裏尋歡作樂,在籠子裏住一晚,翌日身子就會被寒風摧毀,高燒不退。
一進十一月,晏綏便把崔沅綰從清風閣裏帶了出來,依舊花樣不斷,可鎖鏈與金籠見的次數卻越來越少。兩人搬到平房裏住,不比樓閣寬敞,那扇蒙著布的銅鏡擺在屏風邊,能遍覽床上美景。那是晏綏不願做的退讓,所有帶著標記禁錮的物件若都被撤離,他毫不懷疑,下一瞬,崔沅綰就想飛出來,逃到深山老林裏去。
身子乏也有月事的原因。難以生育,是因先前中了張氏下的毒。後來晏綏尋名醫來,也是治標不治本,病根清除不去,影響便是每次月事小腹死死往下墜著,一次比一次痛。
崔沅綰身下墊了一層軟毯,又撈過一床被褥蓋上,把自個兒裹得像一隻剛出鍋的粽子。
良久,屋裏燈燭被熄滅,霎時黑暗襲來,伸手不見五指,崔沅綰眼睛睜開又閉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
她麵朝牆睡,身後卻貼上一具暖熱的身子。
“真是奇怪,平時涼得跟死人一般,今日身子竟會這麼熱?”崔沅綰不抗拒晏綏的靠近,戲謔一句。
晏綏替她正好淩亂的發絲,說道:“知道你怕冷,沐浴擦身時,往身上倒的是燒水。不會燒掉一層皮,好歹會把皮熱起來。怕你說我身上涼,早做好了準備過來。”
說罷,把溫熱的掌心貼在她的小腹上,隔著一層單薄的裏衣,給她暖身。
晏綏道:“疼得緊麼?要不要喝幾口熱茶暖暖身?”
崔沅綰嫌他敷衍,心裏不滿,轉身麵對他,嬌嗔道:“你就知道讓我多喝熱水,多喝熱茶,旁的事是什麼也不做。”
其實與他說說話,小腹的痛感不覺間就減輕許多。
想來所有令她痛苦的事,都會砥礪她不斷前行,不斷上進,從而攀附到更高的位置上去。與上輩子心死身傷的狀態比起來,月事的痛又算什麼呢?
她正盯著晏綏起伏的胸膛發呆,驀地聽見晏綏說了一句,“我總覺著,你與先前大有不同。多數時候是一副樣子,少數時候是另一副樣子。有時候,我不知道哪個樣子才是真的你。”
經六郎一事,她與晏綏在床榻上折騰得死去活來,誰也不放過誰,每次都當是活著的最後一日,酣暢淋漓。
男郎的深情既膚淺又長久。晏綏是在一次次握雨攜雲中愛上崔沅綰的,反複折騰,反複愛。
但他與那些男郎不同的是,哪怕再動情,他也帶有腦子。眼前白光乍現,身子一片舒坦時,晏綏沒忘過,事後崔沅綰眸裏飛快閃過的涼薄之意。
好像她說的情話都是假的,她的人也是假的,她的心也是假的。
第78章 七十八:夜話
都說娘子家心思細膩, 對情愛一事上心,女怕嫁錯郎,世道不公, 叫娘子家隻能把愛掛在口頭。
對郎婿說愛,對兒女說愛, 愛爹娘姑舅,愛深宅大院,忙碌一生, 沒為自個兒活過半日。若崔沅綰沒能重活一次,徹底死在寒冬臘月裏, 那她這半生也是過得如此淒慘。
她敬林之培,愛戴姑舅,孝順爹娘, 服從家族, 她說愛的人事,都未曾把她放在心上。落水醒來後, 她匆忙嫁到晏家。為了討好晏綏,刻意俯首做小, 成婚頭兩月裏,每晚恩愛, 她都要趴在晏綏耳旁, 說一句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