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2 / 3)

崔沅綰不自主地想起上輩子林之培那風光樣子,當真是諷刺。

“林之培也逃出來了麼?”崔沅綰輕笑,擺擺手,叫夏滔滔退下。

待夏滔滔走了幾步,崔沅綰驀地叫她停住腳。

崔沅綰猶豫再三,仍開口說道:“往後的日子光明燦爛,錢莊適合你,你就在那裏一直幹下去罷。若有意,就挑個如意的郎婿。若無意,一人過日子也算快活。這一路走來,你也辛苦。過個好年,好好歇息,迎接來年的新生。”

乍聽這話說得圓滿,仔細聽起來,倒像是交代後事一般。不過夏滔滔也未多想,隨口應下,又說這就備好馬車,待天黑人少時再過去。

送走夏滔滔,崔沅綰並未停下腳步,起身朝晏綏屋裏走去。

往常二人黏糊的時候哪裏想過分屋睡,眼下她住的是主屋,晏綏睡得卻是次屋。

來到他院裏,老遠便見皺眉悲戚的炔以,守在門外,如一座雷打不動的青山,隻是卻蒙著一層死氣。

一半是為了晏綏,另一半,想是為了承怡縣主。林家滿門抄斬,縣主與林之培的婚姻就此切斷,從這段荒謬的聯姻中得到解脫。隻是嗣榮王卻就此敗落下去,縣主在外地,炔以在晏綏身邊,有情人再不得相見。

“崔娘子,主子時昏時醒,身子狀況並沒有轉好。”炔以叉手行禮,“方才大夫來過一次,主子怕是要睡到二半夜才能轉醒。”

崔沅綰抿唇輕笑,“無礙,我進去看看他。今晚約好與公主縣主出去到相國寺遊玩,估摸要晚些回來。不過等我回來時,他也不一定能醒過來。”

崔沅綰的話半真半假。今晚她要做大事,不欲拉公主縣主下水。不過當著炔以的麵提縣主,也是故意激起炔以心頭波瀾。手一鬆,就把她給放了進去。

屋裏暖和得緊。

紅泥小火爐上燒著一壺熱茶,茶香四溢,悠然自得。炭火爐燒得劈啪作響,走近還會發現,床頭幾燃著晏綏最喜歡的冷香。

有褶皺的被褥,隨意搭在圈椅上的大氅,喝了半口的熱茶,屋裏的物件都在告訴崔沅綰——此刻,晏綏真真切切地活著。

崔沅綰坐在床邊,給晏綏擦拭著額頭泛起的汗。沉穩的呼吸聲咚咚響在她耳畔,崔沅綰輕輕勾起晏綏的小指,大拇指相合,蓋了個章。

她靜靜看了許久,最終俯身,在晏綏的臉頰上虔誠落下一個吻。

“再見。”崔沅綰輕聲說道。

“還有,謝謝你。”

謝謝你,把我拉出那個困我多年的泥潭子。謝謝你,專橫霸道、熱烈濃情地愛著我。雖然時常不顧我意願,但你令我驚訝,你竟然在學著我喜歡的方式,去愛我。

謝謝你,願意愛自私自利、攀炎附勢的我。

崔沅綰慢慢把手指抽離出來,給晏綏掖好被角。最後的肌膚接觸,是給他撫平皺著的眉頭。

“那麼,我的郎婿,好夢。”

她輕輕走來,輕輕離去,若非冷風順著門扉開合竄進來,估摸誰都以為,她從沒來過。

崔沅綰寧願眾人都以為她從沒來過。

掀開車簾,還有三日就到年三十了。繁華熙攘的美景無論重來多少次,都未有過半刻屬於她。

哪裏都不是她的歸宿,縱使深情如晏綏,也不過是一位過客罷了。

她曾死在飄著鵝毛飛雪的寒冬日裏,她知道,冷死是什麼滋味。如今也是冬日,隻是今晚沒有飛雪,沒有明月,什麼都沒有。

成安樓裏亦一無所有,樓不高,隻空曠的一層。進去時一片黑暗,不過桀桀的笑聲透露了隱匿在黑暗之中,那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