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隻手摀住鼻子,另隻手想去開燈,手還沒碰到燈的開關,一道人影忽地停在她麵前。
那陣石楠的香味更加濃鬱了。
除此之外,還有這一種令人想要犯嘔的,陰冷的氣息。
她無端感到危險,腳步本能地往後退,手腕卻被他攥住。
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令人不適的笑:“小妹,你媽媽懷孕了,我供你吃喝,你幫幫叔叔?”
……
喬姝從睡夢中被驚醒。
秋日的蘇城,夜晚的空氣裡已經被冷氣浸透。
她被人如蟬蛹般裹在被子裡,被褥柔軟,但她額上還是浸了一層冷汗。
她大口地吸了口氣,從床上坐起來,門外的人大抵聽到了動靜,推開門走進來。
江知野已經換掉了之前的那身西裝,此時身上就隻穿了一間淺米色的襯衫,襯衫外麵又罩了一間草垛色的針織馬甲。
手裡夾著根抽到一半的煙。
昏黃燈光裡,他眉眼柔和,整個人透出一股能將人從寒冬裡拽出來的那種溫暖感。
喬姝驚魂未定,目光直直看著他,手指攥緊手裡的被罩,就見男人已經抬步走過來。
他彎下腰,手背貼了一下她的額頭,聲線微啞:“醒了?”
“怎麼樣?”他又問。
喬姝搖了搖頭,轉目打量了一下屋子裡的陳設。
熟悉的木桌與老舊電視機,就連桌邊擺著的那一遝服裝設計相關的書籍與稿紙,都與從前一模一樣。
有一個瞬間,喬姝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
依稀記得,也是一個早秋的夜晚。
她從陳家離開兩個月後,陳德容終於輾轉打聽到了她現在的住處。
那天她拿到了自己的第一筆工資,心裏高興,蹦蹦跳跳拉著江知野去買新衣服。
印著誇張字母的長T,布料柔軟的闊腿牛仔褲,再搭一條黑色的皮帶。
衣服全是喬姝給江知野挑的,那會,他對自己的穿著其實沒什麼要求,但喬姝非說,他這樣打扮打扮,就更像金城武了。
她的語氣誇張,又充滿嚮往。
男人提著裝新衣服的紙袋,佯裝吃醋:“那你不如去跟金城武談戀愛?”
未想喬姝聞言,竟真的認真思索了片刻,嘆氣道:“可惜金城武不願意同我談戀愛。”
剛剛戀愛中的人都是這樣的,會想著法子在愛人的雷點上跳舞,故意氣他,刺激他,好像一定要叫對方“發瘋”,才能更加真切感受到自己是被愛的。
喬姝剛說完,就立馬笑著跑開了。
月中的月亮好漂亮,圓圓一盞掛在天際上,秋日的晚風,浮動著馥鬱的桂花香。
喬姝仰起臉,隻覺得自己已經好久沒有這樣開心過。
她提著裙擺跨步往前走,笑意才剛從眼角淌出來,就忽地僵在臉上。
其實那天陳德容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他穿一身黑色的廉價西裝,頭髮整齊地梳上去,一副溫柔謙恭的模樣。
看到江知野從喬姝身後走出來,他臉上的表情隻凝滯了一瞬,很快又笑起來,就像一個真正的好長輩那樣同她講:“你媽媽很想念你,你這孩子,怎麼不吱一聲就偷偷跑了。我和你媽媽找了你很久。”
他話裡帶著責備,卻不是對喬姝的,目光若有似無落在江知野的身上。
江知野手裡提著那枚裝著新衣的紙袋,姿態慵懶地從後麵走過來,在喬姝肩膀緊繃得發起痛來的時候。
忽地停在她身邊,身子往旁側一斜。
她小小的手掌便被他握進了掌心裡。
後來,他牽著她回鐵皮屋的一路,喬姝都是沉默的。
一個人怎麼會突然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