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1 / 3)

他慢慢地俯身,遮掩住略顯笨拙的動作,麵色隱隱泛青。

“令侍,主子說你一醒,他便會來瞧。”

“他……不曾來過?”

“這”,伯柊擦掉臉上的汗珠,陪著笑臉,“於禮不合。”

宮中等級森嚴、尊卑分明,他們這些當仆人的為主子搏命是本分,上麵如果肯來看看,便是極大的尊容。

官白紵這才恍然,自己已經不是他的侍妾。她是仆人、下臣,他是君主,二人之間已然有一道由禮教劃下的鴻溝。在這一番昏沉中,她似乎逐漸揣摩到了殷俶的心思。這一世,他借著君臣主動將她隔開,她便不能再如前世般僭越、癡纏,更要緊的是,不能再生出入他內院的心思。

“我知曉,勞煩你了。”

女子的聲音裏,是不加掩飾的落寞和些許自嘲。

既然如此,為何不能坦言相告。他這樣畏畏縮縮地攔阻,不就更是勾得她去不顧一切地去僭越嗎?

熟悉的倦怠與無力襲上心頭,她好累,他走得太快太遠,前世今生,她一直在苦苦地追。追得這般久、這般遠,追到連自己心頭都生出幾分茫然。可是,若她不去追,她又能怎麼辦。

上輩子,她隻為兩個人活,一個是殷俶、另一個是官燁。這一世,連官燁都入不得她的心,可他卻要將自己生生地從她心中連根拔除。

他怎能,決絕到這般地步。

官白紵無力地看了看帳頂,半晌後,啞著嗓子開口,“你去告訴主子,隻說我這傷勢不重,不勞他親自來一趟了。”

“還有”,她靜默片刻,“待傷好後,我會親自去向鍾姑……鍾夫人請罪,這遭我事急從權,衝撞了她,還請她莫要見怪。”

鍾夫人?伯柊的神情有些奇怪。

“怎麼?便是連去拜見請罪都不能了嗎?”

官白紵氣急,伯柊連忙跪下`身來請罪。

“好大的脾氣。”

有人從門外踏進來。

伯柊暗暗抽了抽嘴角,他懷疑這位主根本就沒回正殿,應該是裝模作樣地在宮院裏繞了一圈,就立刻巴巴地跑了回來。

“她現下在詔獄裏,你若想去請罪,爺給你令牌,你便自個兒去吧。”

殷俶站在門口,麵沉似水。

不知道為什麼,她方才倦怠又茫然的神情,讓他無由來地心慌意亂。

第23章 皇貴妃(十八)

他走進來,麵對著官白紵的床榻,隔著一張小幾坐下來。官白紵撐住自己的身子坐直,背靠在牆壁上。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坐著,也不言語。

這是種很奇怪的氛圍,壓抑、別扭,卻又極為親密,除了他們二人,其餘人都沒有插嘴的餘地。

伯柊放下藥碗,很有眼色地退出去了。

“鴉娘暈了幾日?”

“三日有餘。”

官白紵去瞧殷俶,隻見他眼下有兩痕青黑,應該是有幾日沒有睡好,便出言詢問,“爺這幾日可是不曾好好歇息?”

沒想到她醒來問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殷俶怔愣片刻,才低聲應是。他避著她的眼佯裝在觀察這室內的陳設,卻陡然瞥見繃在繡架上繡了一半兒的帕子。那繡帕被壓在散亂的衣物和書頁下,再加之這幾日他神思恍惚,所以也沒有發覺。

官白紵的繡活兒很好,殷俶很喜歡去看她的繡品。她不像旁的女子般愛繡些花花草草,蝶鳥蟲魚,相反,她似乎更偏愛神妖佛怪,最喜歡繡雙麵佛的佛像。雖然覺得有些許陰沉,但她喜歡,他就任由她將那些瘮人的繡像掛在自己書房的角角落落。

前世裏他登基,她更是挑燈不眠不休地繡了幾個月,愣是一個人為他做好了封太子時要穿的華服,那幾條蟠龍栩栩如生,幾欲乘風而去、氣勢磅礴。